林聿渊描述得很清晰,Lumina深吸一口气,心想差点误会了人家的兄弟情。
接着,他说:“我想让他搬回来和我一起住,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重新信任我?”
Lumina:“……”
对这个病人,永远要做好结论被推翻的准备。
“冒昧问一下,您为什么想要他和您住在一起?”Lumina试探着问,“毕竟他也是成年人了。”
且关系不好,且对方已经有独自留学四年的经历,不过这都是雇主的死穴,Lumina没敢说出来。
大老板不至于相信同居治百病?
那可是在小说里都不时兴了!
林聿渊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不怎么耐心地弹着扶手:“他是我弟弟,跟我一起住,有什么问题?”
看到Lumina一瞬没藏好的扭曲表情,似乎不解为什么有人看了笔记还能不理解他们深厚的亲情,又补了一句:“我们从很小就这样,一直住在一起。”
“您不需要解释这个……”Lumina觉得这不是她该深挖的方向,连连摆手,切入正题,“您认为让他重新信任您,会对改善您的身心状况有帮助是吗?”
“当然。”
Lumina深吸一口气:“他为什么不再信任您,您知道具体的转折点吗?”
林聿渊沉默了。
Lumina也跟着悬心,这个问题全莲城人都知道,她现在这样直白问出来,也是借着这个契机,仗着人明显反常,太想求和了。
但是全莲城也都知道这是块逆鳞,Lumina头一回觉得心理医生也挺高危。
到了中午饭点,园区开始热闹起来,77层倒是听不见喧嚣,热闹在很低的地面,沉默让空气逐渐焦灼,一个世纪……一个银河纪元那么久吧,Lumina佯装思考记录的样子维持不下去了。
这个问题还是重要的,关系到病人还能不能分清自己做过什么。
她轻声追说:“您有尝试解释过吗?”
林聿渊的指节泛出明显的铁青色,他说:“我不敢。”
……
最后,林聿渊还是拒绝了催眠治疗,把情绪交给旁人对他来说是超出控制的,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有失控可能。
Lumina并不意外,也松了口气,说出这种可以选择的治疗方式时,她就明确知道自己不敢,对这位高处云端人上人催眠——那还不如开点药打发了呢。
马戏团的驯兽师也不敢驯化野性未褪的百兽之王。
只是最后归还笔记本的时候,提了一句:“试着问一下呢,至少能有一个答案,难道还会更糟吗?”
林聿渊接过笔记本,说了谢谢。
治疗结束,林聿渊翘了班,久违地回了趟家。
这套公寓开窗就能看到整个明镜湖,可惜的是也能不远不近地看到千山,所以窗很少开,整间公寓常年黑漆一团,人走进去像夜行生物遁入夜里,被媒体拍到,免不了要有篇《金顶之首怪癖又+1》面世。
这房子刚上演完一出引君入瓮,什么也没留下——索菲亚收拾得很干净,消毒水不要钱地洒,早预料到龟毛老板迟早会意识到让脏东西进自己房间是个宇宙级别的错误。
于是两周过去,氯的味道依然占据整间公寓,像间劣质泳池。
龟毛老板皱着鼻子寻摸了一圈,既没找到遥控窗户开关,也没找到能暴力开窗的物件,干脆手套也不摘了,口罩一拉上接眼睑。
林聿渊又转了一圈,突然不知道来着干嘛。
办公室好歹还有索菲亚放的绿植,他这大平层,半个活物没有——不着家的林总蝉联星球生物克星称号,至今已25年。
乌漆嘛黑的纯黑沙发,生怕倒卖不出去似的,上面连个屁股印都没有。
书房上着锁,主卧上着锁,客卧还是上着锁,要不是为了引间谍,这瓮门是十天班拉月开不了一回。
怎么看怎么不是人住的地儿。
在这气质超拔的“不是人住的地儿”里,生物克星和桌面上还有一对手办六眼相对,“纪晴词”和“纪渊司”缺胳膊少腿地躺在绒布上,十分安详。
纪渊司的佩刀‘试雪’碎成两节,碎口兀自闪着凌厉的银光。
林聿渊不是滋味地摩挲着碎口,突然加重了力道——
……
索菲亚看着阔别20分钟的老板,脸上的无语已经不是一般的高薪可以抹平。
好在她也确实不是一般的高薪。
林聿渊摊着手,右手自己缠了过紧的黑色绷带,远看像普通的运动绷带,左手依旧两根手指夹着香烟,颇为闲适地搭在交叠翘起的腿上,烟雾逆拂过脸面,眯着眼睛不能逼视,像一尊高高在上的神像垂眸。
索菲亚叹了口气:“金程的庆功宴您想去就去,他们只会感恩戴德。”
林聿渊冷哼:“去讨嫌?”
“……”
总是这样,疼痛总是让林聿渊更精神,在工作以外的地方有精神,就是猫嫌狗不待见。
为了不是一般的高薪,索菲亚忍气吞下“您还知道啊”,毫无办法地说:“他们今晚有采访,看看这个总没问题。”
林聿渊摘了一只耳机,站起身倒水,不耐烦写在每根毛发上:“‘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因为一本书有了交汇点’,这种肉麻话我怕听了降智。”
说完这话,林聿渊意识到哪里不对。
水叮叮咚咚落进杯子里,索菲亚幽幽道:“所以说,您真的看了单独采访。”
“……”林聿渊面不改色,“我看个屁,不用想也知道他能怎么说。”
“是么?”
“这是送给《银河纪元》粉丝的十周年礼物,作为多年书粉,很荣幸能参与进来。”
池明澈轻快的声音突然清晰地从音响传出来。
林聿渊锈在饮水台边,扶着杯子的手也不知道撤开,热水顺流而下,从杯子里溢出,渗进刚缠好的绷带,指甲缝到掌心伤口一路烧灼,他这才敲下出水键,在索菲亚跳起来的尖叫里,掌心艰难地蜷了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