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就是太穷了些,都没个正经住处,巷尾那院子也只租了一年,往后还不知流落到哪里去呢。”芹姨语气甚为惋惜,“但凡他父母健全,略有些家底,我就请你包大娘帮忙说媒去了。年轻人模样是真好,配得上我们阿玉,你包大娘定也是为这个才犹豫,忍着没提。”
在芹姨看来,父母都不在了,那就是天煞孤星,命硬克死双亲,焉知不会克妻?
再者,他一个穷书生,家里老本不知够他自己啃几年呢,阿玉若是与他在一起,没半点好处,还得往里搭不少。
怎么想都不合算。
模样再俊,也不能当饭吃,还是便宜别人吧。
“没事,芹姨再帮你留意别的,也请包大娘帮着打听好的。”芹姨宽慰她。
许菱玉听到那人样貌时,只生出些好奇。
听芹姨说完,眼中兴趣越来越浓。
“芹姨,我想见见那位郎君。”
芹姨愣住。
金钿在院门内守了半日,终于在天黑前,看到那家有动静。
“小姐,那家开门了!”金钿平日里性子不急,这会子为了小姐迫在眉睫的婚事,也有了紧迫感。
半个时辰前,雨就停了。
院中青石甬路表面已经半干,只有石头交错的纹路间残留雨水,被灯笼光映得发亮。
吱呀一声,半开的院门被全然推开。
许菱玉快步迈出门槛,立在门廊下,朝巷尾那户人家望去。
只见一位青年男子立在那一处门廊下,正往门口挂灯笼。
灯笼暖黄光晕笼罩下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水汽,也为他骨相优越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辉。
见到真人,方确信芹姨那些溢美之词,不算夸大。
那郎君着实生得俊。
只是,细瞧瞧,似乎有些眼熟?
许菱玉未及细想,那人已挂好灯笼,许是察觉到她的打量,竟侧眸望过来。
对视的一瞬,许菱玉的思绪仿佛骤然被拉回凌烟书坊那排黄杨木书架旁。
“是你?”许菱玉看清对方容貌,失笑,“竟然是你。”
金钿先是茫然,待许菱玉再度感叹,她才反应过来。
顾清嘉隔着清寒水雾,辨出那鬓边簪着白玉兰,娇俏澄莹,皎皎如玉的女子,眼神微动,面色如常。
长缨仍在外办事,顾清嘉自己出来掌灯,没想到会正巧遇上。
又是巧合,未免太巧了些。
顾清嘉先前见过她进那院子,面上并无太多惊讶。
“许小姐。”顾清嘉躬身施礼,姿态谦谦,俨然一位寻常书生,“小生已在筹措银两,不日便登门归还。”
只是,他气质出尘,立在灯笼光里,越显神清骨秀。
他身上穿着的,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布衣,却衬得他清贵卓然,遗世独立。
午后闲话时,芹姨说什么来着?
巷尾的俊俏后生,无父无母,伶仃一个,家世清白,话虽不多,但脾性谦和温厚?
无父无母,好拿捏啊,只要菩萨保佑他考不上功名,他就翻不出她手掌心去。
话不多,脾气好,更是锦上添花。
她想要什么,对方就有什么,可谓为她量身定制的人选!
时间不等人,先下手为强。
许菱玉决定,就他了!
感谢阿娘在天之灵保佑,明日她就带上丰厚的贡品,去阿娘坟前祭拜还愿!
心中无数的念头快速闪过,又尘埃落定,许菱玉面上却只露出适度的喜悦。
“区区小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没想到与公子还有这样的缘分,既是邻里,往后还请公子多多关照。”许菱玉福身还礼,落落大方,没有丝毫忸怩娇羞。
两家中间,正好隔着包大娘家的院子。
这会子,包大娘在院中打水,将外头两人的客气话听个正着。
原来俩人先前就认识的?那看来没戏。
若有什么苗头,早就有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包大娘睡前还庆幸,幸好今日她没多嘴。
岂料,翌日天一亮,隔壁老姐妹芹姨搬来好些礼品,包装精致,样样贵重。
“叫我去贾书生家,替你们家阿玉做媒?!”包大娘惊掉下巴。
昨夜阿玉说的多多关照,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