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医治这位姑娘,除了那俩好色之徒,大伙估计也不愿收留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李娘子端着湿衣服出来,最上面放着个金线绣花的荷包,五瓣梅花针脚细密。
“估计是富贵人家,荷包绣工精巧,衣裳也跟她的身量不符,莫不是乔装打扮出远路碰上了劫匪?”李娘子掂了掂里面的分量,“不像银子,捏着像是三颗石头珠子之类的,我先给她放着,等她醒了再给她。”
“你先洗个手,我去村口打桶水回来,她衣服上还有血,身上利器伤虽跟衣服的豁口吻合,却似旧伤。”李大夫把半桶水倒进盆子,“对了,我今早听说赵家村有人失踪……”
“赵家村能有这么标致的姑娘,手上连茧都没有,哪地士绅的女儿?她醒来问问她,让我哥送她回去。”
“哪说她是赵家村的了,是赵老三家的小子,叫赵林的,去山里打猎,三天没消息了,他爹喊上几个兄弟进山找,就没见着野兽的踪迹,张婶埋怨他们没找仔细,担心野兽进村,来问我有什么驱兽的药,好撒门口。”
李娘子洗完手,端着盆子将水倒在院里梅花树下:“你给她开了?”
“人家就求个心安,我没收她钱,她就塞了仨鸡蛋给我,我们这儿除了蛇虫鼠蚁,哪来野兽。”
听着外面说话的声音,躺在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手指摩挲床边粗糙的纹路。
头顶房梁的破烂丝网,蜘蛛张开细长的腿一点一点地爬,药草的苦涩香味从门窗的缝隙挤进来。
神识将方圆百里探查得一清二楚,全是毫无灵力是凡人。
她抬起冰凉的手,抚过身上衣衫,眼角余光透过墙,落在那对说话夫妻身上。
-
现在是盛夏,院中梅树没有开花。
夜里,这家夫妻俩睡了,她坐在梅树下吹了一夜凉风。
「无妄山的后山栽有梅花,师姐说是腊梅叫素心金蝶,你那凌雪小筑满山白梅太过单调,下次来我带一株给你。」
「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申请去小世界救苦救难呀,我们一路?」
「梅君永远高高在上,万事尽在掌握,可想到你也有失算的一天?」
失算吗?
“姑娘醒了?”
沈梅君偏过脑袋,见妇人脸上的欣喜,不知她遇到什么开心的事。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多谢收留。”
“姑娘叫什么名字?”李娘子好奇道,看此人姿态,似病非病。
她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唇,仰头看向空荡荡的梅树枝桠,纵横交错,这也是株腊梅,冬天花开之时当馥郁清雅。
“……梅。”
“那就喊你梅姑娘?或者小梅?姑娘多大年纪?”
“梅姑娘。”
称呼而已,小梅?自己年纪不小了。
村里消息传得快,不出两日,邻里都知道李大夫家收留了个姓梅的姑娘。
梅姑娘识文断字,还认得草药,常跟着李家夫妻上山采药,还帮着把采回来的药草分门别类。
她爱在院里晒太阳,有时候连饭也忘吃,说话温柔脾气很好,但村人问其来历她却只摇头。
李大夫对外说她溺水时受了刺激,故而行为失常。
-
离开李大夫家不久,两个懒汉从田边的稻草垛后冒出来,鬼鬼祟祟地跟在女子身后,可算逮着机会了!
两人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梅君停下脚步,转过头直直盯着两人。
他们目光露骨,像用眼神将面前的女人剥得干干净净。
男人咽了咽口水:“小娘子等着哥哥呢。”
两人调笑着逼近,这来历不明的梅姑娘见谁都是和和气气,此刻竟然毫不惊慌,果然脑子有问题。
沈梅君笑着说:“哥哥?”
看似在笑,眸中毫无波澜。
还不喊人?两人更觉是上天送来的媳妇儿,伸出手就朝女子身上摸去:“就算毁了容,小娘子眼睛这么漂亮,以前肯定是个大美人儿……唔!”
梅姑娘将手指放在自己唇上,她眉弯弯,笑着转身。
两人使劲揉搓自己脖子,又伸长舌头,怎么说不出话来!两人急追上去,姓梅的怪女人直接不见了!
鬼啊——
有鬼!她是水妖!是山魅!
两人落荒而逃,径直撞上墙,倒在地上痛得张牙舞爪。
河边浣衣的年轻女子见有人过来,跟她打招呼,沈梅君点头应了声,把木盆放在一旁,使了个除尘净衣的法术。
她蹲在河边,面前的水形成漩涡,渐渐化作一面镜子,她观赏水镜里自己如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