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试试?沈梅君是天音宗亲传,天音精通推演数术之人定知她此行有难,估计在着人定位这方小世界,教主既已扰乱天机,你叫你徒弟赶紧些,能杀她就杀,杀不了,也不能泄露……”女人谨慎道。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男人低笑。
那女子御风而去,余下男人缓缓掀开斗篷,目中露出不屑的神情。
他望向天上不断劈下的雷霆。
“神兵认主,你与我无缘。”
雷霆落在赤木剑身上,粉碎剑身凝聚的护体剑气。
“世上肖想神器的人再多,却不包括我,我只是没想到,连那位也不能免俗。”男人冷笑一声。
赤木剑闪过红光,剑鸣阵阵,沈梅君若有所感,摸着心口。
“赤木繁花……”她低声喃喃。
她与赤木繁花神魂相连,感知得到它的大概位置,那处有八方神雷镇压,万年寒冰隔绝,幕后之人等着她自投罗网。
“梅姑娘。”
沈梅君抬眸看去,见李大夫摇头:“我的药对赵林的病没起作用。”
芸娘正在帮赵家婆婆熬药,想来那水已加了进去。赵老三留下他们吃午饭,在饭桌上十分健谈,在赵家人的多次挽留下三人回到李家湾。
沈梅君坐在李大夫家门口,望着太阳一点点藏到山背后,最后一缕阳光彻底消失。
“总觉得今夜会发生什么。”
夜色如水,芸娘喊她去睡觉。
“我不困,芸娘你去歇息吧。”
芸娘一想她是神仙,神仙哪用睡觉,自己多此一举,便抱着打算给她披上的衣裳回了房。
芸娘终是把白日的事情告诉了李迎光,两人点上蜡烛,解开绣金香囊,想看看这上界神药是什么模样。
芸娘将神药倒在木盘里,就见三颗拇指头大小的翠绿珠子滚来滚去,李迎光刚一触碰,其中一颗珠子就消失了,两人面面相觑。
“这神药去哪了?”
李迎光打了个冷颤,他感觉有东西在他的经脉里流动。
“好像在我身体里……”
男人将自己从头摸到尾。
芸娘连忙拉开门要去找梅姑娘,迎面的风吹得屋中烛火不停摇曳,她听到外面有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倒在地上。
月色下,梅姑娘单手擒住在他们屋外窥视的男人。
“好你个李东西,白天骚扰人家,晚上还来!”芸娘捡起晾衣裳的竹竿就开打,但她没听到李东西的求饶。
她走近才看见,梅姑娘抓住男人的手臂,像拎小鸡仔一样将其扔在地上。
芸娘忙放下竹竿,小心翼翼地低头,李东西摔成这样怎么都不说话?
她低下头,顺着李东西抽搐的四肢往上看,见他脸上的经脉像细密的黑色蛛网,男人颔首捧心,被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芸娘一下子愣住。
“芸娘,回屋去,今夜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会过去的。”
梅姑娘声音一如往昔的镇静。
月光洒在她身上,还是芸娘认识的梅姑娘,但好像又不一样了。
夜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了眼李东西的模样,又记起白日所见。
芸娘捂着口,她的心跳得很快,若有若无的香气顺着鼻子钻入她脑中,这黑夜好像变亮了几分。
她步履蹒跚,离梅姑娘越来越近。
沈梅君有些诧异:“你没吃解药?”
这下她哪管脚下的药人,拉起芸娘缩地成寸。
李迎光不明所以,刚一回头,两人已在屋内:“梅姑娘?”
眼见木盘里躺着的两枚药,沈梅君隔空摄来一颗落在芸娘眉心,又将其中一颗装入绣金荷包里:“一个人只能用一颗,触之即用。”
芸娘逐渐恢复神智。
“我、我刚才心好像要烧起来,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我刚才想……”她摇摇头,“不对,那不是我……我怎么会……不可能……”
周遭的脚步声越来越多,芸娘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她捂住自己的耳朵。
沈梅君看了她一眼,毒种造成的幻觉或是毒种强化了凡人听觉所致。
她垂眸,正好见一只绕着烛火转悠的飞蛾。
“今夜之后,人间便是炼狱。”
沈梅君摄来即将扑火而亡的飞蛾,飞蛾趴在她的手指上,她缓步走到窗口,将飞蛾抛向屋外。
屋里只有她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蛾子又飞进来,继续朝烛火扑去,沈梅君盯着躺在桌上烧焦的蛾,久久不语。
李大夫见识到女子移形换影的术法,他信梅姑娘是神仙,但听她荒谬的言论,好似自己累了一天打算睡觉,有人跟你说天要塌了。
谁都只当是笑话。
芸娘握紧拳头,不停地摇头,为自己方才生出的想法忏悔。
“迎光,我刚才、我刚才想杀……”芸娘摇摇头,捂着脑袋,觉得自己是疯了,“不对,是想吃了她,她好香……我一定是疯了!”
若得这种病的都想吃人,不可能!
芸娘不愿去想,她不想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沈梅君将食指放在唇上:“你们听,很多人的脚步声。”
芸娘听见了,真的有脚步声,在她的心头一步步,越来越近。
李迎光抱着惊恐不安的发妻,开解道:“那是梦,你方才只是做了个梦……”
“不是梦,是怪物,怪物一直在我们身边!我不是怪物,我是人……”
沈梅君站起身,抖落手臂上的冰屑,血里那些脏东西闻到味儿后一直在蹦跶,她拉开李大夫关上的房门:“听说你们还有个孩子,把那颗药收好,我们去找他。”
他们收留她十日,她保他们一家阖家安康。
大风将屋檐上的药草吹起,刮得到处都是,沈梅君看着蹒跚往来的“人”。
十年前,她在云渺洲边陲的一座荒凉小城见到同样的行尸走肉,十年后,在人间又见到了这般场景。
李大夫走到门口,见梅姑娘手里握着一把发光的剑。
非是天公多怨,人心欲壑难填。
她每挥出一剑,便冻住数人,夫妻俩看见围着女子的一座座人形冰雕,心中生寒。
寒山雪女见我,问君可得几剑?
天地寒气朝此汇聚,此为——寒山剑歌。
直到三人出村,漫天飞雪,整个村子冰雕玉砌。
沈梅君靠住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整棵树瞬间变成了冰树,她的身体缓缓滑落,回首望向惊慌失措的夫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