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这该不是城主大人的胸膛吧……
呆愣之际,桃夭夭的两只脚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坚实土地上,雁无痕也极为自然的将她松开,神色复归冷漠。
“喜乐鬼,你可花了我不少功夫,让我好找。”
桃夭夭的手还握着雁无痕的手腕,她惊魂未定地低头向下一看。
那匍匐地上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的女鬼散乱了长发,目露凶狠地朝着雁无痕龇牙咧嘴,浮夸表情下遮不住她五官妖惑明媚。
漂浮着梵文的固地阵法和坚韧的银白软鞭捆住了她的手脚,可她仍然不住地扭动身躯,掀起地上尘埃飞扬。
《酆都轶事》记载,背负业障留置人间的亡魂统统变成鬼,在这之中,也有无法偿还业障,最后沦为恶鬼的亡魂。
恶鬼食灵魄,尤其是刚进入酆都的亡魂,他们分离出的灵魄最为干净纯粹,深受恶鬼喜爱。
喜乐鬼,当归属于恶鬼之一。
原来喜乐鬼生的是这副面孔啊,比册子上画的更为妖艳动人嘛。
桃夭夭好奇的小心打量着,无意对视间,喜乐鬼咧出利齿,朝她哈了一口阴气。
桃夭夭很有眼力见地后退一步,将半边身子藏在雁无痕背后。
冷不冷的无所谓了,别被喜乐鬼捉去吃了就行。
等等!
冷?
冷……吗?
桃夭夭抖抖身子,仔细感受了一下。
明明手还黏在城主大人腕上,可怎么这会子感觉不冷了?
难道说……
她想起自己被拍红的脑门,随后看了眼雁无痕,幡然醒悟。
哦,怪不得城主大人刚刚无缘无故打了自己一下,原来是给了她一道护体结界啊。
城主大人……
倒没有传言中那般骇人嘛。
“恶鬼喜乐,”雁无痕自上而下地睥睨地上蠕动的女子,微启薄唇,冰冷开口:“交出你摄取的所有灵魄。”
喜乐鬼昂起头,脸上些许沾染了尘土。
她满不在乎回道:“城主说什么?灵魄?什么灵魄?我怎么听不懂城主的话?”
娇嫩的双唇似是染血般鲜明艳丽,一张一合净是邪恶魅惑。
喜乐鬼的眼中是挑衅,是倔强,是不服,没有一丝对酆都城主的畏惧和尊敬。
雁无痕勾起唇角,冷声笑了两下。
“听不懂?那好,我教你听懂。”
他抬起手,指尖微微一动,那束着喜乐鬼的银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紧合拢,其鞭身似乎生出了细小锐利的冰晶,冰晶中甚有暗电隐约闪烁。
喜乐鬼骤然拧紧了眉头,哀嚎出声。
她攥指成拳,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雁、雁无痕……你身为酆都城主,竟敢、敢违背城规,对鬼魂动手……”
“鬼魂?”雁无痕又笑了一下,“你哪里是寻常鬼魂?不过是只恶鬼罢了。”
他轻声说着,微微弯曲的指尖轻巧地又往掌心收了下。
喜乐鬼瞬间蜷缩了身子,额头冒出冷汗涔涔,顺着脸颊缓慢滑落。
她恶狠狠地盯着雁无痕,像是阴暗洞穴里的毒蛇吐信,森冷又毒辣。
“雁无痕!不过当了区区五十年酆都城主,竟敢对我动手?你就不怕来日遭到报复吗?!”
喜乐鬼说着,五官愈加狰狞诡谲。
桃夭夭的身子虽被寒霜侵蚀,但好在有了雁无痕施加的一层结界,此时也耐不住心里好事,探出颗小脑袋,暗自观察。
其实喜乐鬼说的不错,雁无痕做城主确实只有五十年,于历届城主而言,他成为城主的时间太短暂,资历远远不及。
但是,自他上位以来,莫名消失或者失去灵魄的亡魂数量直线下降,盘踞人间数百年的恶鬼急剧减少。
除却那几位隐匿踪迹鲜少出现的厉鬼和穷凶极恶,其余的基本都被雁无痕捉去酆都,带入冥界。
因此,像桃夭夭这种勤勤恳恳只为消除业障的小鬼都说这位新任城主是传奇人物,称其为“冥间阎罗”。
至于喜乐鬼说的酆都城主不可对鬼魂下手……
城规只说不可杀害鬼魂,但没说不能杀害恶鬼啊,雁无痕这么阴险狡诈,怎么会没注意到城规里故意遗留下来的漏洞呢?
桃夭夭咂舌,喜乐鬼怕是低估了雁无痕的狠毒手段,不仅不乖乖上交抢夺来的灵魄,还嘴硬挑战他的权威。
倒不如学她,原地求饶免了不少皮肉之苦。
听完喜乐鬼的话,雁无痕倒是不气不急,他饶有兴趣地歪了头,声线懒散。
“就算只有一日,我亦是酆都城的城主,而你喜乐,小小恶鬼,怎配在我面前张牙舞爪?”
话音将落,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霎那变得漆黑一片,瞧不出一丝眼白,那银色软鞭生出的冰晶随之幻化出青蓝色的幽然炎火,延绵缠绕。
喜乐鬼在焰火中痛苦惨叫,尖锐削利的声音似要划破天际,直上云霄。
桃夭夭单手捂住耳朵,重新缩回到雁无痕身后。
忽然,刺耳的惨叫声骤停。
正当桃夭夭以为喜乐鬼已被这诡异蓝火烧得昏厥过去时,耳边又传来甲辰一声急唤:“辛酉当心!”
还不等她再度探头,眼前顿有烟雾拔地而起,瞬间向四周弥漫,呛鼻熏喉,逼得她不得不抬手捂住口鼻。
片刻后,待浓烟渐渐散去,地上早已没有喜乐鬼的身影。
“尊主!”甲辰单膝跪地拱手行礼,急急说道:“辛酉被喜乐鬼掳走了。”
雁无痕眼球恢复清明,漆黑的瞳孔逐渐泛起寒霜。
他微抿起唇瓣,沉道:“鬼门关已闭,今日亡魂几千。你回去协助丁卯和丁亥调度亡魂,我去追她。”
甲辰俯首领命,恰一抬眸,视线对桃夭夭对个正着。
“尊主,那这位……”
雁无痕垂眼看向一脸茫然的桃夭夭:“她被玄霜缠上,须由我带去碧落宫处理。”
“那您要带她一起追喜乐鬼吗?”
“不然呢?难道我放任喜乐不管,先带她解除玄霜?”
让喜乐鬼抓住空隙逃跑本就令雁无痕心情不悦,此时甲辰几度问话,雁无痕更是躁郁难忍。
甲辰听出其中意味,立即恭敬道:“尊主恕罪,是卑职多言。”
话音将落,他随即化作一抹黑影,悄声消失。
大家都走了,就剩她和雁无痕两人。
桃夭夭默默咽了口唾沫。
她一个刚犯了事要被押入酆都大牢的罪鬼,稀里糊涂的被一个叫玄霜还是什么的东西黏在他身上,听方才城主大人的语气,这东西似乎一时半会还无法除去。
除不去就算了,眼下竟然还要陪着这尊性情不定的“冥间阎罗”一起去追恶鬼喜乐?
天哪,她原本只是来查业障的呀,怎么就碰上这么一档子事了?真是倒霉!
桃夭夭肩上仿佛压了座大山,沉甸甸的负担让她泫然欲泣。
她拽上雁无痕宽大的衣袂,嗫嚅问道:“城主大人,你要带我去哪?”
雁无痕冷然一瞥,淡漠的神色中隐约压制着心中烦闷。
他撂了一句。
“问我作甚?跟紧就是。”
桃夭夭抖得一激灵,旋即狗腿子应道:“是,城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