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加入过教会吗?”苏绫突然问。
“没有。”安鹤看着对方的眼睛,提高了语调:“我没开玩笑,比起这里,那里的生活条件简直是天堂,那里……”
“好了。”苏绫看向安鹤的眼神逐渐变得同情:“我们不必再纠结这件事。”她看了一眼安鹤的精神检测,决定把嵌灵过强会影响人的精神状态记录在册。
“下一个问题,你多少岁了?”
“二十三。”
“二十三才觉醒嵌灵,算是非常晚的年纪,你的母亲,有感染过骨蚀病吗?”
“没有。”
安鹤没料到苏绫会提起自己的母亲,她仔细回想,发现母亲的面容开始变得模糊,连五官也很难想起来了。“她是个老师,有些职业病,但从未感染过骨蚀病。”
“老师?”这下轮到苏绫反问,“学校里的职员吗?”
“是的,高中老师。”安鹤说。
“高中。”苏绫重复,“真是个古老的词汇,我们这里只分一二三级的老师。”
安鹤没有给出反应。
“我听海狄说,她和你介绍了荆棘灯,你想加入荆棘灯吗?”苏绫问。
安鹤斟酌字句:“想。”
“噢?为什么?”苏绫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倘若有间谍想摧毁防御,加入荆棘灯绝对是第一首选。
“因为海狄说我体能很差。”安鹤如实回答,“加入荆棘灯,会有专门的导师教我如何使用能力,对吗?”安鹤反问。
“是这样没错。”
“所以,我想学会操控嵌灵,增强体能。”——然后抓住骨衔青。这是她刚冒出来的想法。安鹤隐去了后半句。
“而且,海狄说荆棘灯的关系很好,第九要塞的人们都很和善,我很喜欢这里。我没有任何归宿,留在这里是我最好的选择。”
她特意提到自己没有归宿。
不是归属于哪个要塞的间谍。
苏绫微怔:“是这样没错。只要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都很和善。”
“海狄也说过一样的话。”
“这是我们的共识。”
苏绫从测量表下抽了张黄色的草纸,上面用矿石颜料画着一个圆形的图标:“见过这个吗?”
“应该没有。”安鹤没有完全否定,也没有肯定。
人的记忆庞杂,很难马上回忆起相关的事,图案题答得太过坚决反而可疑。
她答完后,仍仔细看了一眼那个颇具设计感的圆形。圆形中心画着一只鸟和一棵树,树梢上悬挂着一轮太阳。
安鹤把视线移开,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她答得很快,回答时确实没印象。
但仔细查看时,安鹤发现这个圆形的图徽,好像和她母亲任职学校的校徽有些相似。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安鹤后背上开始冒冷汗。
事情好像有些脱缰。
“这是什么?”安鹤一边提问,一边用绵长的呼吸来稳定自己的心率。
“第一要塞的图章,高层财团的象征。”苏绫说。
安鹤:?!
老天奶,她不会真是个间谍吧?
“真的没见过吗?”苏绫又问了一次,缓慢地将那张纸放在了膝头。
安鹤盯着苏绫的眼睛:“嗯,我从未在这个世界见过这个图章。”
苏绫盯着安鹤看了一会儿。
安鹤安静地和她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
苏绫最终收回了目光,海狄说得没错,这孩子就像是沼泽深不可测。苏绫的天赋没什么波动,她只好在测量表上画了一样的符号。
安鹤瞥见这串符号,在崩裂边缘徘徊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至少她的年龄没有说谎,既然苏绫画的符号都一样,那代表着她通过了这次审问。
“对了,问个私人的问题,你昏睡时梦见什么了?”苏绫突然抬头,“你睡着时,脑信号非常活跃,比你清醒时波动还大。”
安鹤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屏幕,她头上身上的装备仍旧没有摘掉,屏幕上的数值仍在跳动。
“梦见一个女人。”安鹤斟酌着字句,“她、她摸我的脸。”
绝对的实话。
“噗。”苏绫突然笑出了声,“不必用这么严肃的表情提起这件事。你还年轻,因为激素做一些梦是很正常的事,不用为此感到紧张。”
安鹤:?她不是这个意思。
“评估没大问题……”苏绫将文件夹合拢,看了一眼安鹤手腕上的固定扣,“但是你的嵌灵很特殊,精神状态也不稳定,再观察两天吧。能等吗?”
苏绫特意问了安鹤的意见。
安鹤露出疑惑的神情:“我的嵌灵有问题?”
她知道苏绫不放她走人是因为间谍的事。但她不能让苏绫知晓,自己已经知道这件事。
“是有些问题。”苏绫借坡下驴,她想了想,按下金属床上的呼叫按钮,“我让助理把你的检查结果送过来,你可以自己瞧瞧。”
当然,是处理过的。
安鹤在心中评价。
好,大家都在装,都装得滴水不漏。
很快,苏绫的助理拿来一个文件夹放到安鹤的腿上。金属床的角度不够,安鹤阅读得有些吃力,助理便伸手帮安鹤调整了一下床架的角度,抬动了安鹤的脖子,让她躺得更自然些。
原本是个很正常的动作,但突然间,安鹤察觉到了一丝不适。
她的皮肤还没有经过黄沙烈日的摧残,说是细皮嫩肉也不为过。
因此,安鹤能很明显感受到,助理虎口贴近掌心的地方有一层茧子。
做检查的人,虎口怎么会起茧子?
安鹤不再盯着纸上的字,而是把目光移到了助理的面部。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性,很普通的面孔,没有任何的特色,深色头发,平和的五官,尽管她之前给安鹤绑过扣带,但直到现在,安鹤才真正留意到她。
助理察觉到安鹤在打量她,两人对视了一瞬。
甚至对视都算不上,只是余光扫过的一次重合。
但是,安鹤脑海中闪过一声惊雷,这人的眼神绝对有问题。
安鹤还没做出反应,助理忽然松开她,附在苏绫耳侧:“苏教授,她刚刚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感觉到了敌意。”
小助理的声音不小,安鹤听到了。
这是贼喊捉贼来了!
安鹤看着苏绫,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为自己辩解的时候,为自己开脱没用,她处于比助理更不利的位置。
最主要的是,这个助理选择跟在苏绫手下做事,说明她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她有自己的方法能够获得苏绫的信任。
而安鹤对这人一无所知。
这是遇上硬骨头了!
安鹤脑子转了个弯,自证是下策,她不准备自证,安鹤把难题丢了回去:“抱歉啊,你手上的茧子太硬了,我还以为你想害我。”
她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笑得很乖巧,露出两颗可爱的尖牙。
助理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
安鹤维持着笑容,她想,助理,还有图章的事,她必须要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