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上到了酉时,下了课,夫子便直接回了府,学堂里的其他学生也都离开。
陆晚晚上还要再补习,杜桁便留了下来。
青年在堂上安静地收拾课本,陆晚坐在下头,自己的东西已经都收拾完了,但是杜桁没收拾完,他也不好向男人搭话。
就这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
都快到小童从前院过来的时间的,陆晚实在等不住了,便攥着自己的课本站了起来。
结果他甫一动身,堂上的青年便也抬眸看他。
杜桁喜欢穿素衣,以前在明义堂的时候总是一袭青色鹤氅傍身,再加上他生的白,模样清冷,总给人一种不沾染世俗欲望的感觉。
但其实杜桁的性子温和,待人很好。
陆晚抿了抿唇瓣,只是还为开口说话,堂上的青年便垂下眸子,朝着他走了过来:“时间不早了,我去见见王爷。”
陆晚挠了挠头,“哦。”
他说罢,杜桁就转身出门。
“杜先生。”陆晚抱着自己的课本追上青年,杜桁已经走到了学堂的廊下,闻言回眸看着他:“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向您道歉!”
陆晚不擅长表达,尤其是做错事后。
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想弥补的时候,也只是默默做做一些事情。福利院的妈妈们也说过他,做错了事情知道认错是应该的。
杜桁抬眸,目光落下少年身上。见人长睫微微煽动,小脸倏然绯红一片,还偷偷看他。
“无妨。”杜桁抬了抬唇,转身过去,抬手,还未落下少年肩上时有觉得似乎不太合规矩,便收了回来,正色道:“是先生无能帮你——不过,今后小晚若是有什么需要,便同先生说,先生定尽力帮你。”
“嗯。”陆晚暗暗吁了口气,他和杜桁也相处一年多了,多少了解他的性子——他为人清醒、镇静好像所有轰轰烈烈的事情,一旦到了杜桁身上,就会立马荡平波涛。
“走吧,去见见王爷,”杜桁说着,便迈了一步。
陆晚乖巧地跟在青年身后,看着那抹雅正的身影,心里咕哝一句。
幸好杜桁脾气好,以后万不能和性子一上来就和人争执,若是自己和萧闻雍闹僵了关系,怕是小命都难保了。
……
酉时后天色已经沉了下来,陆晚和杜桁来到清心居院子里的时候,小童已经备好了晚膳了。
陆晚让小童带着杜桁在花园里玩儿,自己则去找了萧闻雍。
殿内。
九思才将辽东的消息呈上,“主子,辽东还算一切正常,只不过两地交界处在互市的时候闹出来一点小矛盾,但巴图哪里还没动作。”
“嗯。”萧闻雍将看完的信纸随手丢在了暖炉里,淡淡道:“让璇玑护好茕关,不可伤百姓一分一毫。”
“是。”九思作揖,看到萧闻雍腿上厚厚的毯子,犹豫少顷道:“不日就是宫宴了,主子的腿——若是主子不放心,不如要了王妃,左右是宫里准备的人,就算之后我们回辽东,也能将人带走。”
九思的话还没说完,余光看到了幽深的眸光,直到主子不开心了,便立马止住了嘴,双膝跪下叩首在地:“属下该死。”
九思自幼年便跟着萧闻雍,但依旧难以揣摩清楚男人的心思。他不知方才那句话是哪里惹到主子了。
或许是王妃,又或许是——东厂。
“宫里一切如常?”萧闻雍鸦羽微垂,拇指小幅度转着手上的玉戒,情绪明显有些差了。
九思道:“一切都在主子的计划内。”
九思的话又没说完,外殿突然传来敲门上,紧接着清澈乖巧的少年音便响了起来:“王爷,您在里面嘛!晚膳已经好了,出来用膳吧!”
萧闻雍支颌,示意九思从后门出去。
不多时,陆晚从外殿进来。
房间里暖烘烘的,陆晚进了门就将自己的大氅脱了,挂好后便直冲这内殿去,掀开珠帘见萧闻雍坐在太师椅上看书。
房间里昏暗,小几上仅燃着一根蜡烛,烛液顺着鎏金的烛台流了许多,可见萧闻雍最少也有一个时辰没出门了。
陆晚走过去,萧闻雍便放在了兵书,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嗯,你先去,本王稍后就来。”
说着,萧闻雍拂袖,给自己倒了杯姜茶。
想起杜桁还在,陆晚咕咕哝哝走过去:“我还是陪王爷一会儿吧。”
陆晚说罢,萧闻雍并没有搭理他。陆晚早就习惯了萧闻雍的态度,知道他这是默许自己赖着了,便大胆了些,走到了男人跟前坐着。
走近后,陆晚才发现,萧闻雍腿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毯子。
陆晚扫见了萧闻雍腿上的毯子,抿了抿唇,好奇问道:“王爷最近天越来越冷了,您的腿是不是不舒服了?”
陆晚记得自己自己小时候顽皮,摔伤过手臂,打了整整一个月的石膏。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时候他正是调皮的年纪,却被石膏束缚住,可别提那一个月有多难受了。
男人却连眸子都不抬,淡淡道:“无碍。”
陆晚抿了抿唇瓣。
萧闻雍正直壮年,还曾是战功赫赫的战神,如今他的腿成了这样,他心中又怎么会不难受?
陆晚说罢,挪了自己的椅子,趴在萧闻雍面前,乖巧唤了他一声:“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