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半,万物将醒未醒,凌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正在给丈夫孩子做早饭的崔雅安吓了一跳,忙放下切了一半的大头菜,朝声源处——她女儿的房间走去。
“凌疏?你搞什么呢?凌……”崔雅安推开门的瞬间,喊声戛然而止。
只见凌疏头朝下栽在地上,下半身还在床上,被子床单被她缠在身上拖下来一大半,显然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厮从床上摔下来了。
崔雅安:“……”
凌疏懵逼地看着她,目光相对,一时无言。
崔雅安见女儿没反应,不由生出几丝担心,她走到凌疏面前蹲下,淡黄的围裙扫过凌疏的额头,蜷到地面。
“摔傻了?”
凌疏缓慢眨了眨眼,不确定地道:“妈妈?”
女儿一向活蹦乱跳,身体健康,应该不至于突发疾病,这么想着,崔雅安用炒勺柄敲敲凌疏的头,传来空洞的棒棒声,和女儿嘶嘶的痛呼。
“让我猜猜,蝎子大王在梦里吃你脑子了。”
“妈,很痛!”凌疏似乎才清醒过来,捂着脑袋大声抱怨。
崔雅安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她,顺便下通牒:“醒了就起床,把自己床铺整理好,你爸遛狗快回来了,马上吃饭。”
凌疏眼神飘忽,似乎在回忆什么,拉长了调子,慢吞吞道:“我知道了……”
“赶紧的。”崔雅安又催促一遍,突然闻到一股糊味,她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慌忙往外跑:“我的土豆丝!!!”
留在房间里的凌疏愣愣的看着看着崔雅安离开的方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怎么说呢,她好像……穿越回了过去。
明明之前她还在养老院躺着,感叹着累死人的一生终于结束了,闭上眼睛安详等死,再一睁眼,就看到记忆中已经模糊的天花板。
原来这就是天堂吗?为什么没有乔叶?
她迷迷糊糊想着,动了动,没成想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有软绵绵的被子垫着,不疼。
做梦?她这么想着,然后她就听到了久违的呼唤,她妈推开了门,踩着拖鞋,一席暖黄围裙,头发松松散散随手挽在脑后,炒着柄勺子,表情像在看一个傻子,不说和记忆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她被敲了。
还挺疼。原来不是梦啊……
凌疏像条虫子似的把自己从厚被子里刨出来,视线在房间内环顾一周,最后停在挂历上,1998年8月,这一年她13岁,半大不小,叛逆期刚开始,整天跟一帮学长学姐称兄道弟,他爸妈为了让她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给她转了个学。
凌疏边回忆边收拾,思维不自觉的就拐到上辈子的前妻身上去了。
那孩子叫乔叶,小她三岁,模样乖巧漂亮,给人感觉有些弱不禁风,是同学校的学妹,她们婚后第五年,为了救她,死在了车轮下面。
可惜的是,直到乔叶将她推离马路,在她怀里断气之前,她都不知道乔叶爱她。
这桩婚事是凌疏父亲一手定下的包办婚姻,凌疏对乔叶没有感情,自认为乔叶也是如此,婚姻五年,凌疏甚至没回过几次家。
可事实原来并非如此,乔叶一直深爱着她。
这样造成的冲击落差,导致乔叶死了多久,凌疏就惦记了多久。
她是在了解乔叶的过去之后才一点点爱上乔叶的,可是乔叶已经死了,这份爱情注定是个悲剧。
户口本配偶栏从已婚变成丧偶,空旷的别墅里属于乔叶的东西一点点变旧,凌疏无能为力,痛彻心扉,她也不知道,有朝一日她会爱上一个死去的人,可事实就是如此,简直像个烂俗的玩笑,让她不得不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现在她重生了,重生到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一切都来得及,她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爱人,弥补上辈子的亏欠。
凌疏收拾好东西,出来时,凌宏扬正好从外面回来,正值盛夏,即使是清晨,她也热出了一身汗。
凌小豆耷拉着舌头呼哧呼哧喘气,看到她,摇着尾巴开心地跑过来,没有犹豫就往她身上扑,软软的耳朵扑闪扑闪。
“凌小豆,好久不见啊。”凌疏顺势抱住它的脖子,揉揉它的脑袋顶。
凌小豆是他们家里的狗,他爸托朋友带回来的纯种白毛萨摩,作为他们家的一份子,一直活到14岁寿终正寝。
“不就昨晚没让它进你房间睡觉,怎么还好久不见了,一宿不见如隔三秋吗?”凌宏扬边用毛巾擦汗边道。
凌疏抿了抿唇,放开凌小豆,正色道:“爸妈,接下来我要说个事情,你们千万别害怕。”
崔雅安正在把热牛奶往桌子端,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朝凌宏扬看去,见凌宏扬的毛巾的动作也慢了半拍,正朝她这边看过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凌宏扬重新将目光放到凌疏身上:“有公布前的竞猜环节吗?”
熟悉的话语让凌疏一下子笑了出来:“也行,但是我猜你你猜不到。”
“我不信。”凌宏扬是个致力于和孩子打成一片的好父亲:“你昨晚做梦,梦到皮猴子替你把作业写完了。”
“不对。”凌疏摇头。
“你背着我们吃凌小豆的狗粮了。”崔雅安道。
“也不对,而且我为什么要吃凌小豆的狗粮,是妈妈你不给我做饭吃了吗?”
崔雅安嫌弃道:“少来,你也不是没吃过。”
想起自己小时候好像确实干过这种事,凌疏干巴巴道:“好吧,但是都不是,我是从67年后的未来过来的,在今天早上之前,我80岁了。”
“……”
空气有瞬间寂静。
“嗯……很有科技感。”凌宏扬说着,去厨房洗手。
崔雅安道:“那八十岁的凌小同志,先来吃饭?”
她爸妈都没当一回事,凌疏也不急,她不紧不慢地走到餐桌边坐下,伸手拿了根油条,咬下一口,含糊不清的边吃边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们别不信。”
余光中对面的位子坐下一个人,抬眼一看,是她爸。
“爸,你一会儿最好带我妈去医院查个体,我妈死在六年后,肠道癌晚期。”
“啊?”崔雅安将煮好的卤蛋放在桌子上,拉开椅子坐下,“我死了?”
“不不不,是上一辈子死了,这辈子提早发现没问题的。”凌疏夹了筷子土豆丝,登时眼前一亮,又塞了一大口:“我已经,几十年没吃过妈妈做的饭了,就是这个味道,超级好吃啊!”
说着,她吸吸鼻子,忍下眼底冒出来的泪花。
看女儿真哭了,表情也不像假的,崔雅安一时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丈夫,却见凌宏扬没动筷子,拧着眉头一脸严肃的若有所思。
“老凌?”崔雅安心里打鼓。
“我觉得咱女儿没有开玩笑,一会儿吃完饭你赶紧跟我去查体,”凌宏扬又对凌疏道:“展开说说?”
“嗯......”凌疏有些噎到,喝了一口牛奶,牛奶和土豆丝在味蕾上混合,有些不伦不类,但这确实是她想念了大半辈子的味道,“哪方面?”
“都说说。”
她咽下去,对崔雅安道:“放心吧妈妈,我爸没有给我找后妈。”
崔雅安哭笑不得,不等她发难,凌疏又道:“我们凌光集团生意节节高升,尤其在我接手后那更是如日中天,这个你们可以放心。”
“凌光?集团?我们小厂子成集团了?”
“啊,这不是改行了吗……”凌疏挠挠头,现在她们家还是个做饼干的。
“我的婚姻是爸爸包办的哦。”凌疏看向凌宏扬。
凌宏扬伸手指向自己:“我?这么封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