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人家还记得昨晚的事,看眼后视镜,他家大少爷脸色平和深邃,和平日里差不多,实在是无从判断。
稍后,还是好奇心占上风,李叔问道:“今天谢小姐有打电话吗?”
后座的男人眼皮都没抬,“多嘴。”
李叔已经猜到答案,自顾自笑了笑,没再多问。
今天算家宴,蒋书颜还提前翘班回家,正跟她姑姑的女儿关亦绾热火朝天地讨论明星八卦,俩个小姑娘年纪相仿,都是二十出头,平日里爱追星,有很多共同语言。
瞧见门口有道熟悉的身影,都不约而同跑过去。
“哥哥,你回来啦。”蒋书颜嗓音清甜,还有几分奉承,毕竟昨天刚花了她哥哥小一亿,“我给你买了一对袖扣,改天记得试试。”
其实她有点多此一举了,她的哥哥,从来不缺衣物配饰。
衣服裤子是由知名老裁缝手工量身定做,每月都有新款,领带、袖扣、腰带、腕表都是顶奢品牌,光是衣帽间就有四百多平,搞得二楼只有一个主卧和书房,害得她每次过去小住都只能住三楼。
“哥哥,哥哥,我也想去拍卖会。”另一道声音更为殷勤,关亦绾听说蒋书颜横扫拍卖会后,特别羡慕,也想要点好处,正眼巴巴地瞅着自家表哥。
蒋今珩没作声,关亦绾莫名一怵,其实她平日里没那么胆大包天,因为自家表哥很少笑,很忙,高高在上,日理万机,虽然很少有时间陪伴家里人,但他待人接物是极好的,很少忽略别人的感受。
蒋今珩目光在俩人身上扫了一眼,“下次。”
“好呀!”关亦绾当即喜笑颜开。
蒋今珩先去看望奶奶,祖孙俩一块下棋,胜负未定,晚饭时间就到了。
蒋颂林,蒋家掌权人,今天刚从欧洲出差回来,他已年过半百,即便保养得当,长途奔波之后的脸上依旧有明显的倦意,他的妻子温可妤正在细心照顾他。
夫妻俩感情深厚,家里人当然清楚,此刻,一个单身小姑娘的心悄悄碎了一点,蒋书颜嘟囔了一句,“妈妈你偏心。”
温可妤手里端着一碗羊肚菌花胶鸡汤,笑容很亲和,“你呀,可以试着找一个知心的人。”
坏了,又开始催婚了,她才二十出头,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还没享受够呢。
蒋书颜嘴角一撇,有些不情愿,连忙道:“不了不了,哥哥比我大,更应该早点成家才是。”
蒋今珩淡淡瞥了她一眼。
蒋书颜大脑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这是妥妥的祸水东引呀。
这不是在坑自家哥哥嘛,昨天才收了哥哥的好处,现在不会要把那些珠宝、钻戒、胸针、瓷器通通还回去吧。
蒋书颜懊恼不已,连忙补救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温可妤已经转移注意力到蒋今珩身上,“我们家阿珩也是,可以找一个心仪的姑娘,妈妈这几天帮你物色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孩,她也学过金融,跟你一样,在英国留学,不用担心没有共同语言。”
蒋书颜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点负罪感也在慢慢降低,毕竟哥哥隔三差五就被催婚,她不提,妈妈和奶奶也会旁敲侧击。
果然,奶奶开始附和了,“有时间就去见一面,耽误不了你多少工作。”
关亦绾眼睛睁得老大,默默吃饭,不敢吭声。
老太太当然心急,又继续道:“我那老姐妹,都已经抱上重孙了,我上回见着那孩子,虎头虎脑的,很可爱,说话也利索。”
“咦,奶奶,你说的是方奶奶家的桥桥吧,哪里虎头虎脑了,明明是眉清目秀,他都上小学了,我记得有七岁了吧,说话当然利索。”
早就抱上重孙了好吧,还要拿出来念叨。
谢天谢地,终于被她逮住漏洞,蒋书颜偷偷瞄眼自家哥哥,表示只能帮到这个份上了。
老太太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记性差而惭愧,反而更来劲了,“是啊,都七岁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争口气?”
蒋书颜摊手,“……”
救命呀。
蒋今珩失笑,很是无奈,“您先别急,该来的总会来的。”
老太太明显生气了,“每次都这样哄我,我身体不好,指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了,注定看不到你娶妻生子,只能把遗憾埋在土里。”
蒋书颜:“……”
又来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数,这是提了第几次来着?
同时也陷入沉思,奶奶今年八十岁,身子骨硬朗,能吃能喝能跳,一年上不了几回医院,不至于那么快撒手人寰吧。
“您别气坏了身子。”温可妤安抚老太太,又冲着蒋今珩使眼色,“阿珩,改天去见见那个女孩子,说不定有惊喜。”
蒋颂林当然是站在妻子这边,横眉怒目地盯着儿子。
蒋书颜左看右看,最后也只能默默心疼自家哥哥。
蒋今珩也回了个不卑不亢的眼神,稍后才道:“见面就不必了,我已经有心仪的女孩子,目前还在了解阶段,随随便便和别人相亲,这样对她不公平。”
得益于他真挚平淡的口吻,没有人会误以为是玩笑话或假话。
蒋书颜和关亦绾大眼瞪小眼,不是不信,而是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了!
温可妤喜出望外,蒋颂林就比较淡定。
老太太反应慢半拍,“真的?”
蒋今珩:“嗯。”
一一
隔天傍晚,夜幕降临时,谢清黎正好做完妆造出门,七点一刻,江星也准时过来接人,之前的剑拔弩张似乎不复存在,江星也明显对她客气了挺多,车上也没有那股庸脂俗粉的气味。
“咱俩都是被逼的,凑合凑合过得了。”路上,江星也来了那么一段,“你嫁给我也不亏,吃穿用度差不了,出门有专车接送,想包场就包场,上不上班无所谓,可比你在谢家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好多了。我可是好心把你从火坑里拉出来,你别不识好歹。”
“只要你不惹我,该给的体面我会给你。”再怎么说,也得先把老爷子哄住了。
小腹有痛感袭来,例假第二天确实不好受,谢清黎咬了咬唇,没有理他。
江星也没上赶着惹人嫌,自顾自玩起手机来。
到地方后,谢清黎才知道酒会是在一艘超级游艇上举行,游艇一共有五层,崭新的白色外观,在五彩斑斓的灯光照射下尤为亮眼,它巍峨高耸,而最顶层,停着一架直升机。
有些记忆,随即串入脑海,那是她第一次乘坐直升机,体验感新鲜,回忆也可以称为美好,可此刻,却有密密麻麻的针,刺得她喘不过气来。
衣香鬓影,纸醉金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什么表情?笑一下会死?”
江星也经常出席这种酒会,每次都带着女伴,人家可精明多了,逢人就陪笑,还会捧场,谁见到他,不得客气地称呼一声小江总。
而谢清黎就跟个傻子一样杵着,也就只能充当花瓶,好在这花瓶赏心悦目,江星也咽下那点不快。
谢清黎:“我笑不出来。”
“你别忘了,咱们俩家的项目还没谈妥呢,不想要了?”江星也没有跟进这些项目,多少知道一些。
又是这种威胁。
谢清黎只觉得心累,正好有人过来寒暄,谢清黎认识对方,是同一个留学圈子里的女孩,总算找到话题,也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她身上是一条黑色方领长裙,乌黑的长发用一只水晶发簪盘起,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多余的配饰,这样简约大气的妆容,衬得她十分端庄优雅。
脚上是一双七厘米的高跟鞋,她的腰臀比极好,行走间,裙摆摇曳,风情万种。
脸上明媚的笑容,也透着一股公式化。
猩红的烟火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并不起眼,蒋今珩记不清这是今晚的第几根烟,晚风和畅,他微微眯起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
忽然,谢清黎若有察觉般抬眸,游艇第三层的沙龙区,几个年轻男女正在闲聊,她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蒋今珩。
男人穿着一身黑,长腿交叠,坐姿慵懒,贵气却不减,他的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
那一瞬间,一股心虚感油然而生。
谢清黎只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下意识地往旁边挪开,和江星也拉开距离。
这点举动没瞒过江星也,不挽手臂也就算了,还刻意远离他,他是有多见不得人?
“谢清黎,你在干什么?”
谢清黎不敢直视蒋今珩,早已错开视线,低低说了句,“我想去洗手间。”
不正常。
江星也深深地盯着她,试图找到一点破绽,顺着谢清黎刚才的方向看去,楼上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他也懒得搭理谢清黎,随便由她去了。
游艇很宽阔,和大型酒店没什么区别,谢清黎沿着指路标找到洗手间,前不久才换的棉条,这会儿沾有不少血,好在小腹的疼痛感有所缓解,她在里面待了两分钟才出来。
盥洗台前,照亮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蛋,好在今天化了淡妆,脸色也不算很差。
没多久,她按照原路返回。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刚经过一个拐角,就看到蒋今珩站在过道的休息区,手里没有烟,像是专程在等人。
谢清黎顿时僵住,没再往前,她心跳特别快,俩人之间隔了七八米的距离,谢清黎却觉得很遥远。
而此时,过道上有一个漂亮的女人小跑过来,正热情洋溢地跟蒋今珩打招呼。
她敛眸,没再傻站着,转身换了一个方向。
马上就要订婚了,不该再招惹他的。
谢清黎在外面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吹海风,海面上波光粼粼,再往远处看,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身后,忽然有哭声传来。
“星也,求求你,别抛下我。”
江星也没想到,沈竹语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追他追到游艇上来了,想抽根烟都不成。
“滚蛋,别缠着我!”他声音很不耐烦。
沈竹语泪流满面,“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只要你肯复合,我做什么都可以。”
昨天一分手,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原本想要续签的代言忽然要换人,沈竹语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因为对方跟她有仇,抢了她两个女主角,还在片场给她甩脸色。
可想而知,没了江星也,以后会有多难。
所以,哪怕是装,也要装下去。
“沈竹语,我未婚妻在这呢,别那么犯贱成吗?”
谢清黎听闻,转身看了眼沈竹语,她的妆容都快哭花了,皮肤问题也暴露出来,痘印和毛孔都很明显,远远没有上镜时那么光鲜亮丽,乍一看还有点可怜。
别人的私事,谢清黎不想管,转身欲要走。
而就在这时,沈竹语扑过去把江星也抱住,江星也嫌脏,也嫌烦,狠狠推了一把沈竹语。
那个方向,正冲着谢清黎,谢清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股蛮力撞出去,她的身形趔趄,重心不稳,栏杆本就不高,最后整个人直接往后翻进海里。
“扑通”一声,溅起的水花并不大。
太过突然,周围都没有几个人反应过来。
沈竹语瞬间被吓傻了,整个人都语无伦次,“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谢清黎挡着,恐怕掉进海里的就是她了。
江星也脸色也是出奇的难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声,有人紧跟着跳了下去,只依稀看清他挺括的衬衣。
“卧槽!不要命了!”陈砚洲爆了声粗口,没再看戏,连忙往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