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手还没有温热乎的工资瞬间所剩无几,池青不仅不觉得肉疼,还认为钱花得十分物有所值。
这两天没什么课,池青一大半的时间全部委身在卧室里,他先是费了一番功夫调好黏土,等黏土被池青揉搓成弹性和手感都已然合适的程度时,他整个手臂都酸涩到麻木的地步。
池青重新望向与遍体鳞伤无异的人偶,用指腹轻柔对方脖颈上恶意凌然的伤痕,他竟在摩挲那毛刺般突兀的刮痕中升起一种别致的感受,就像是全身上下最敏感脆弱的部位被人吹了口轻缓的暖气,让池青涌动流淌的血液中好似被洒了点兴奋剂。
他沉默着将东西重新覆盖在那些劣迹斑斑的肌理上,用指尖情意绵绵地抚平,又再次不辞劳苦把残缺的断骸一一拼凑。
池青做自己热爱之物时,清凌凌的眼宛若盛着一片润丽的水光,着迷热忱。
他丝毫不嫌疲累,心无旁骛地将参差不全的地方一点一滴补齐,等大致将身体轮廓修复完整后也已是三个小时后,池青用胳膊揩拭脸上细密的薄汗。
池青手腕因长时间工作而开始发红胀痛,见状只能先行停歇,他袖口和衣服下摆都沾染上丁点颜料和黏土,晚上池青还要去上班,于是池青中途去洗了个澡。
十分钟后他裹着浴袍出来,这两天连着阴雨连连,昨晚清洗的衣物全然潮湿未干,池青去衣柜里寻找准备出门的衣服,可找了半天,平日里穿的上衣和裤子倒是很快便搜出来,可贴身的内裤池青在橱柜里翻箱倒柜半天,居然没有找出一件常穿的。
真是奇怪。
池青向来有收纳的习惯,无论是衣物亦或是书本,他一贯是整理得井井有条,从不曾出现什么细小的纰漏,难不成是昨晚他根本没有将小衣物收进来?
他满是疑惑地找了半天,皆是一无所获后只好先穿上新的内裤,往常这种小事在池青眼中根本不足挂齿,可经过上次一事后,池青完全心事重重,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又有人趁自己外出时偷偷溜进自己的房间。
一旦想法在池青脑中成形后便久久盘踞不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很是明显,工作中不仅在客户结账时差点漏扫了商品,甚至还在搬动补给的货物时踉跄到近乎要从铁梯上摔下来。
店长过来检查时撞见这几幕,稍微留心后等客流量稍微减小时将池青拉到一旁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池青叹息一声,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不该说,他和周实吃过几顿宵夜,关系现在还算熟稔,再加上周实对自己处处颇为照顾,在池青的社交关系里处于类似长辈般的角色,于是在对方几番追问下,池青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悉数吐了出来。
周实浓黑粗犷的眉竖拢起,深思熟虑反问:“所以你是觉得,有人趁你不在时擅自闯了进去?”
池青担忧地点头,他不想事情再重蹈覆辙发生第二次。
他满脸愁容的俊秀模样着实令人心疼,周实洇黑如雀眸的眼睛一丝不错地盯了他半晌,最后斟酌几秒后道:“要不然今晚我陪你一同回家,到时候检查屋内四周看有没有旁人侵入的痕迹?”
周实那张人如其名的脸着实容易让人生出安全感,池青内心纠结挣扎一二后就答应了,毕竟如果真的将人当场抓获,池青完全不确定仅凭借自己一人的力量能否将对方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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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池青回到家后将玄关处的灯点开,他把钥匙随手丢在托盘上,扭头对着身后的周实说:“您先进来。”
“门口的锁先前被人撬过一次,后来又麻烦师傅重新安装一个安全性较高的新锁,本以为没什么问题的,谁知——”后面的话池青不欲多加描述,毕竟他身为一个男人,贴身衣物离奇失踪了实在是丢脸。
要是以前池青断然不会这般风声鹤唳,可上次的遭遇实在让池青战战兢兢。
周实一进来后便用犀利的目光四处逡视打量着室内,房间内的物件摆设看起来都颇为陈旧,沙发和家具都磨损得有些厉害,“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池青给他倒了杯水,嗯了一声,“这里的房租费相对而言比较便宜,我一个人也能负担得起。”
周实四处走动,在每个房间都巡查一番检测是否有其余人留下痕迹,他一边勘测着一边回首对池青说:“我随你一同进来时就注意到你们小区门口的安保情况很差,基本上谁都能进来,这种小区向来鱼龙混杂,即便是经常发生一些盗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环境比较安全的地方居住?”周实慢悠悠地行至池青面前,与他同坐在沙发上商量。
池青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周实微微一笑:“是因为钱吗?”
他的话精准无比地击中了池青的心事。
“其实钱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名下有一栋正空着的房子,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住进来。”周实身躯微微前倾,与池青保持着近在咫尺的距离,近到恍如能嗅到池青身上吞吐的温热气息。
他的手开始略微失礼地覆在池青白净如雪的手背上,“而且我知道你目前比较缺钱,所以这次我特意将薪资提前预发给你,这种劳苦工作的日子对你一个学生而言也实在是吃不消,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别的法子来钱更快?”
周实的话一出池青顿觉皮肤立即起了一身蛰痒的鸡皮疙瘩,他骤然将手从对方的掌心抽了出来,眉心拧成凝重的一条直线。
池青胸口如同掀起惊涛骇浪瞬间直直站起:“你什么意思?”
周实也随之一同站起,他写满诚实的面容扭曲到狡猾可怖,魁拔的身材比池青足足高上一个脑袋,伫立在青年面前时仿佛一堵坚硬厚实的肉墙,将明亮光明的灯光全部割裂开来:“青青,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指带有下流气息妄想轻佻地勾起池青的脸颊,被青年一巴掌重重拍开,池青脸上的厌恶和恶心写得清楚明白,将周实陡然惹得额头青筋暴露满是怒火。
他忍耐了许久,从谈禹介绍池青会见的那一瞬起周实便起了歹心,池青样貌几乎是长在周实的心坎上,不然他也不会为池青破例而提前支付薪酬。
不过对方也是个实打实的笨蛋蠢货,不但没有发现自己的企图,这次居然还愚钝地引狼入室,生怕自己对他做不了什么似的。
周实向来喜欢柔软驯化的男孩,在床事上凡是半分不顺他意,便要承受好一顿翻来覆去的折磨。
池青这激烈强硬的反抗和挣扎让周实生起立即将他在这里办了的冲动,无论是力道还是体格池青都无法与之抗衡,明摆着就是吃亏的料,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全部被周实捏得通红发紫,尤甚暧昧又轻浮的亲吻痕迹。
两人一番争斗时不慎猛撞到桌面上平稳放置的花瓶,淬出一声清脆犹如裂帛的破碎声,迸溅成一地细碎的瓷片。
池青气得眼尾流淌出透明的泪水,绛红如新添上的一笔。他伶仃的腕骨和锁骨疼得厉害,痛到让池青觉得委屈,他拼命地想从周实身下挣脱,可实力悬殊过大又让池青开始胆怯和懦弱。
难道真就这样认命了吗——
池青啜泣横流到甚至别无他法开始向周实小声求饶,“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可他的乞求并未被人怜惜,周实那肥厚又令人呕吐的唇就快要印在池青修长的脖颈时,刺眼的灯光如同被蒙上一层黑布般簌然陷入阴森森的黑夜。
视线完完全全沉浸在深不见底的浓稠黑暗中,只余活人粗重的喘息声。池青对于自家物件的摆放位置犹记于心,他趁着黑夜对方行动不便,捡起手边上的一个物件破釜沉舟地朝对方的脑袋上发狠地砸去。
只需一次周实就没了动静。
池青心有余悸地将东西丢在一边,他大喘吁吁地扶着墙爬起来,正摸索墙壁沿走想去开灯,可突然间灯光忽暗忽明几下,下一刻又灯光大亮宛如白昼仿佛根本没出丝毫问题,就好似冥冥之中在帮助他一样。
池青垂头觑着闭眼躺在地面上的人,没死,就是暂时地晕过去了。
他努力安慰自己并且立马报警处理,在等警察来的中途池青怕他醒来找了根绳索将他捆绑住,盯着周实这张面目可憎的脸,再加上今晚发生的事情,以至于池青认为说不定衣物失踪的事情全部都是他的手笔。
于是警察一来,他将事情发生的经过无一遗漏地叙述完毕,只不过周实这厮分外狡猾,他并不承认池青的衣物失踪与他有关,就连刚才试图侵犯施暴的事情都想囫囵糊弄过去。
池青最后还是去警局里做了一次调查笔录,他回来时已是凌晨两点,夜色浓重冰凉如水,树影幢幢犹如孤魂鬼魅在悄然丛生行走。
他疲倦得厉害,再加上受到猛烈惊吓的缘故,池青整个人裹在厚实暖和的被子里惫怠万分地沉睡了。
池青睡得很深沉眉心蹙得发紧,以至于身边出现一道形似诡魅的身影时他也恍若未觉,对方伸出了并不灵活的手指,将青年松软服帖的发丝轻轻地拨开,只是低声亲密无间的呢喃:
“青青。”
好像只有它能这样亲昵地唤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