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于一个小戏台前站定,来了看客,伶人唱得愈加起劲。
林依依方才跑得急,气息未匀,鼻尖溢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裴念之视线停留在少女的发上:“林小姐莫要太期待,毕竟贫道也十五年未曾回来了。”
林依依闻言一愣,状似无意地问:“裴大哥是何时离开澹州的?”
她这套话太低级,裴念之笑看她,没正面回答:“林小姐对贫道很好奇?”
若要看风土人情,显然王意比他更合适。可她唤了他却没唤王意,这意味着什么?
即使清楚地知道少女或许别有目的,裴念之仍勾了勾唇角:“我八岁离开澹州,被师尊带上山。观中有训,非观主不得轻易下山,否则易被俗世扰了心境。”
所以裴念之十五年不曾见过家人了?
可他好像并不是很想家的样子。
林依依沉吟,孟窕和祁青霄是为追查那只大妖的踪迹才来澹州。他们到达澹州时,此地无一人生还,所有人都被邪法化作尸傀,裴家亦在其中。
后来他们找到凶手,发现凶手的目的只是报复裴家,其余所有人都是顺带的。
更令人吃惊的是,一路助他们颇多的裴念之竟是裴家独子,十五年前入云中观修行,如今才回来,谁承想回来后却不得不面对家破人亡的惨状。
孟窕觉得他们同病相怜,正想安慰他时,裴念之悠悠长叹口气,对伏法的凶手道:“你做此事想来有自己的苦衷,现今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他拨动着念珠,慈眉善目如一尊微笑佛:“倘若以后能知错改过,我便放过你。”
林依依当时看到这段的时候忍不住咋舌。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境界?全家被灭还能原谅凶手,简直善良到了扭曲的地步。
如果不是凶手恨极裴家,暴起杀人反被祁青霄斩杀,想来裴念之真的会放过杀了自个全家的人。
原书对裴家这段剧情并没有特别深入地挖掘,只展示了男女主之间共患难的情谊。也因此许多东西都要靠林依依自己摸索。
“那裴大哥,”她谨慎地,小心地,一点点探向圣父的底线:“不想见见家人吗?”
裴念之垂眸,视线移到少女肩头的鹦鹉上。
白毛鹦鹉本在用喙部打理自个的毛发,翅膀倏地一哆嗦,生物的本能让它感受到了危险。
“裴...”
一根微凉的手指虚虚点在她的唇部,檀香蓦然浓郁起来。
“嘘...”
青年眼睫薄如蝉翼,昆玉秀骨的面容微微俯下,微笑的眉眼被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那乌黑的眸子如同沉沐在地面上的月光,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宁静看着她,黑到泛青,好似要将她吸进去,一眼望不见深处。
林依依睁大双眼,汗毛竖起,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林小姐,”他好像从舌尖发出的声音,带着低哑的喟叹和无限的婉转:“再说下去便无趣了。林小姐若想知道贫道的事...”
他的眼睛弯成月牙,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自己去找找看如何?”
“这是第二局,贫道期待着林小姐会给出什么答案。”
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他拂袖离去。银铃摇晃,缥缈而悠远,恍似低声叙述着什么。
林依依心跳擂鼓般震动,她长长吐出口气,这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久违的声音:
【滴,检测到支线任务——裴家过往。】
【请问宿主是否接受任务,达成后会有额外奖励】
额外奖励?
就在这时候,后头戏台上换了调子,唱着:
“柳娘呵,做我枕边人,同我生生世世~不分离~”
“裴郎呀,我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能做到~”
戏台边松松散散立了些人,皆是被这出戏吸引来的。
林依依对那个“裴”字很敏感,问旁边一位老者这戏在唱什么。
老者诧异看她:“姑娘你是外乡人吧。”
她点头。
老者眯起眼睛,捋着胡须道:“这戏呀,可是咱们澹州经典曲目,唱了二十多年经久不衰。”
“你既不知这曲目,想来对澹州第一优伶也不清楚?”
“澹州第一优伶?”
老者长叹口气,示意台上那位扮女相的伶人,唏嘘道:“便是她了,肤如雪,黛若烟,赞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二十多年前可是盛极一时,多少王公贵族一掷千金只为听她唱一曲。”
“此优伶名唤,柳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