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毕,正巧晦月当空,凌晨将至。
戏台上被幽暗的鬼火点亮,台下群鬼攒动,台上戏腔开嗓。
站在最后方的姜斯奔波了一整天忍不住犯困起来,强撑着眼皮看台上的表演。
这场戏没有铜锣喧鼓来挑动气氛,少了很多戏曲的韵味,但是小凤仙的功底深厚,陪着她演出的老鬼也都是个个有技巧的,身段唱腔十分不错。
“困了?”海棣本来正欣赏上面的表演,虽然他看不太懂,却很感兴趣。正入神时,就感觉左侧的胳膊被压了一下,一扭头就看见姜斯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的模样。
“还好。”姜斯歪头靠在他肩头,随意打了个哈欠。
“就是听多了。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姜斯字正腔圆地念出这段词,又颇为感叹,“这小凤仙看着轰轰烈烈的个性,没想到是婉约腔唱法。”
他感慨着,对上海棣清澈的一双眼睛,顿时一滞,无奈道:“好吧,我忘了你目前是个文盲。”
海棣:“……”
姜斯想找个其他话题让自己醒神,身边突然溜过来一个老熟鬼。
“那个,你答应我的钱还能给吗?”来鬼正是引路的女鬼。
不看见她还好,一看见她,姜斯就想起自己被诓骗的事,手中的哭丧棒忍不住紧握,“你居然还好意思找我要钱?”
“我们说好的,我带你找到这生魂,你给我报酬。如今你也找到了他,也该给钱结账了吧?”
姜斯默然,空着的手指向自己,“我像是傻子吗?”
“哦不,我像印钞机吗?”
要不是他自己能打,早就掉进她精心准备的陷阱了。
人不应该,至少不能蠢到这种程度。
女鬼心底发虚:“……”
她着急道,“那你一开始找我咨询的钱还没给呢!”
“咨询的钱不是给你了吗?”
“你不烧,我怎么拿的到?”
“那这就是另外的价格了。”姜斯摊手,做无奈状,“我总不能白干活吧?”
白干个p,点个火的功夫,能累死他?
女鬼顾忌他手里的哭丧棒没敢真骂出来,简直欲哭无泪。亏她还想着把人绑了一直造钱供她使用,没成想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下好了,一点钱都没捞着。
怼跑了女鬼,姜斯发现海棣一直盯着他瞧,也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没死,等你还魂后,我给你花的钱也得还给我。”
“知不知道引魂香有多贵?”
海棣自然不知,不过他潜意识里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无可无不可地点头,“给你,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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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百转千回的唱腔揉散风里,距离榕城千里外的宁市某别墅区里却是一片悲恸的哭泣声。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一天之内就能醒过来吗?这一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中年女人红着眼睛质问,一旁穿着对襟马褂男人在她冷厉的声音下脸色也不太好看。
手指捏着桃木手串来回摩挲,到底顾及自己身份没做争执,他身后年轻的徒弟却是忍不住回护两句。
“我师傅也是尽力了,凭他的本事就没有就不回来的人。海小先生如此还醒不过来那就是他的命数——”
“闭嘴!”
男人瞪了徒弟一眼,沉思片刻走向床上躺着的人,手指搭在冰凉的腕上,良久才道:“确实是离魂症不错,只是海小先生的魂魄距离此地太远,纵使我施法召回也无济于事。夫人,节哀。”
他们口中争执的对象正是床上躺着的年轻男人,额头上被裹了几层厚厚的纱布,纱布下的面容苍白如纸,唇色更是一点血丝都没有,只有鼻息间微弱的呼吸证明着他还活着。床边被摆满了专业医疗仪器,滴滴答答地亮灯运行,检测生命体征。
“那怎么办?”
听完他的话,女人的身体晃了晃,靠着桌边勉强支撑身体,“沈天师,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无论是最顶尖的医生还是精尖装备亦或是其他资源,我海家能做到的绝对不会吝惜。”
“......唉,我才疏学浅,只能说到了这一步,与其相信玄学不如相信现代医学,或许能暂时维持他的生命体征,撑到他回魂的那天。”
“海夫人,您请节哀。”
男人冲她和床上的人点点头,带着欲言又止的徒弟径直走出别墅。
身后女人难掩悲痛的哭声逐消失,呼吸到夜间微凉的空气,徒弟才敢出声,“师傅,那人真的没救了吗?连你都不行?”
这海家公子也只是车祸而已,怎么会这么严重?
方才也不是他大言不惭,是他师傅确实有真才实学,年仅三十多就是天师协会正儿八经的成员、阁皂山第二十代传人,一身本领别说是在宁城就是在四九城都是有名的。
“难说。”沈笏扭头回望,宽大的马褂被吹的猎猎生风,目光微沉带着忧虑,“我看不透他的命格,看似险象环生却隐隐透出一丝生机……希望他能抓住这一线生机活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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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知道家人急成一团的海棣刚推开姜斯卧室的门就愣住了。
这几天纸扎店都没有迎来新客人,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姜斯暂时不缺钱,面对客源这事他看得很开,与其整日等着,还不如趁机准备一下宣传视频怎么做。
撂下一句别打扰他,就窝在卧室里待上一整天。海棣担心他出事特意来看看,结果一推门发现房间的床帘全部被拉上,灯也没开,只有台机发出幽蓝色光隐约照亮屋子。
电脑旁边的散热箱呼呼作响,姜斯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海棣慢慢走近,才发现姜斯似乎在建模。
“……你不是说写剧本吗?”海棣的声音突然响起,姜斯整个人猛地一颤,鼠标愣是滑了一下,点错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