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姜斯的表情如春水遇凛冬,瞬间凝滞。巧言善辩如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善意的谎言再善意也是谎言,能说一次,却不能说一辈子。
沈笏没详细说内情是等着姜斯亲口对人说,现在却苦了姜斯这个当事人。
他能嘴毒地对别人冷嘲热讽,但这种自我牺牲的话怎么也难以启齿。说出来就跟特意邀功似的,多矫情。
“是因为我?”海棣道,目光落在他手上。
久久沉默,空气像是自他们两个划开一个圆圈,隔绝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和喧闹。
姜斯无可奈何地点头,“是。”
“为什么?”海棣很奇怪,为了自己能让姜斯做到这个份上?结合沈笏的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放血的方式原来就是捅自己一刀。
往自己腹部捅一刀,姜斯疯了吗?他就不怕死?
“......”姜斯被他看得直接破罐子破摔,狠了狠心,伸手抓住海棣的衬衫领子往下拽。两片温热的唇瓣接触的瞬间,海棣眼睛陡然睁大,清亮的眸中写满难以置信。
姜斯身上一直萦绕着的清浅的浮香在此刻异常浓郁,鼻息间,全是这种香烛夹杂着洗发水的清香。
不到一秒的时间被拉得就像一小时那么长,连带着风声都像退了潮般落下,只有震如擂鼓的心声。
姜斯松开了手,往后倾身拉开点距离,低声道:“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不需要多重要的理由。
他想,所以就做了。
向来坦然自若的海棣此时是彻底呆若木鸡,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不动。
少顷,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两个……是这种关系?”
“可是沈笏说……”
姜斯:“我们确实只是朋友。”
海棣一副你不要骗我的样子。
哪有亲吻的朋友?
姜斯绷着脸,看着平静得跟什么也没做过一样,实则耳根已经红透了,用手摸一下就会发现烫得惊人。
“反正就是这样,你爱信不信。”姜斯推开人起身,“你要是能接受,就这样,你要是不能接受……”
说到这,他想到什么,顿了一下,“你不能接受也得接受。你的命都是我救的,由不得你。”
这话简直是蛮不讲理,霸道至极。
开口的时候,姜斯心里都在唾弃自己,他这样去对一个失忆的人,跟性骚扰有什么区别?
不过,凭他这张脸,怎么看也是海棣赚了。
这可是他初吻。
“我不知道。”海棣回望,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姜斯的脸色僵硬,搞不懂这是什么回答。
紧接着就听他说:“我不能就这样做出决定。我什么都不记得,这样对你不公平。”
“能立刻和一个刚认识的人在一起,那叫见色起意。我做不到这么随便。”
姜斯:“……所以,你还想日久生情?”
“给我一天时间。”海棣的回答再次出乎意料,一本正经说着,“我要好好想想。”
姜斯忍住想抽搐的嘴角,抿唇笑了笑,“那你可真是深思熟虑。”
“你慢慢想吧,我去忙其他事情了。”被他打了岔,姜斯那点害羞的情绪烟消云散,拍了拍他的肩,往医院大门走。
海棣立在原地看他颀长的身形越走越远,直至完全消失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腿脚站到发麻,心情却出奇的好。
仰头看天,怎么看都觉得今天天气不错,天是蓝的,树也是绿的,顺眼极了。
……
楼齐磊一直附在纸人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酒店后看姜斯一直抱着手机发呆,还以为他在思考晚上的计划,不敢打扰。
状似无意从他旁边飘了过去,惊鸿一瞥,看见手机上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
那他在想什么?
楼齐磊挠头。
不过姜斯这些状态不到半个小时就恢复了正常,着手晚上的事情。
“你知道秦战生的家吗?”
楼齐磊点头,“知道,我给他送文件,去过两次。”
“那就行。”
.
秦战生下午有个酒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
他特意请了商场上朋友作陪,目的就是为了一起款待即将合作的大老板。
本来以为能亲眼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海家公子,没想到在酒桌上等了半天,只有他的助理过来,笑吟吟带了句话:“我们海总今天有事走不开,我来和各位谈谈合作事宜。”
秦战生,一个四十多岁的、经常仗着年龄自诩前辈的男人,此刻面对比他小了二十岁的年轻人愣是一句重话也不敢说,连连点头,甚至还得亲自打圆场。
“应该的应该的,海总日理万机,这点小事确实不用他出面。我们自己商量着来就行。”
助理微笑:“那倒不是他太忙,海总今天约了医生做检查,抽不开身来。”
“……哈哈哈哈哈哈,身体最重要,理解理解。”秦战生笑道。
助理客气地先敬他一杯酒,让秦战生憋着的气缓和不少。心里想着从这助理身上讨回点面子,出出气才行。
哪知道这助理也不是个好惹的,除了第一杯酒喝了,接下来愣是一口没再碰。
不是讨论正事,就是一套一套的劝酒话术,桌上的五六瓶酒全进了秦战生和朋友的肚子里。
等最后秦战生才发觉不对,这时候已经晚了。助理先一步上车离开,只留下一桌的残羹冷炙以及空酒瓶。
“曹。”秦战生摇摇晃晃地上了车,回家。
可回家连个灯都没有开,秦战生原本对妻儿的事情一直忌讳莫深,现下喝了酒倒是全忘了彻底。
推开门就大声嚷嚷:“人呢?都死哪去了?赶紧出来给老子倒水喝。”
“这一天天的,麻烦的要死。什么玩意,敢在我面前摆谱,那死助理也是狗仗人势,连我的酒都敢不喝,真是给他们脸了。”
他自顾自说了半天,一个人都没见到,不由大怒,一脚踹开主卧的门,想跟原来一样把妻子从床上揪下来打骂一通。
掀开被子,只有一团空气。
被酒精灌醉的大脑短暂地运行起来,他的妻子……似乎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