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躲在迹部办公室里无声哭泣的自己。
“......怎么能说是不告而别呢,忍足?”她的声音发颤,“花火大会那天,我们已经告过别了,不是吗?你说你害怕了......”她笑了笑,“喜欢,或是不喜欢,对你来说似乎就在一念之间。你的冷静,也让我畏惧。我们彼此彼此。”
房间昏暗,她抬起头,平静地与他对视。
她仍能切身体会到那时的满腔委屈,只是昨天哭得太多,现在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沉默良久后,他终于开口:“是我的问题。我以为你没那么喜欢我。我以为只要我退回朋友的位置,就不会给你徒添烦恼。”他的声音似是叹息,“舍不得又怎么样,我当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要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那就好了......其实......”
他蓦地顿住,低头沉吟,眉宇间露出挣扎的神色。
她没有出声,默默地等待他的下文。在这悬停的空隙中,她反复咀嚼着他说的那句“舍不得”——那是花火大会上,她唯一盼望他说出口的句子。
它迟到了八年。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随后再次开口。
“我去找过你,高中三年级时。”
“什么?”
她睁大眼睛。
向日和泷那天是不是提到过......
“那时,我选好了在伦敦的学校,做好了申请的一切准备。我想当面告诉你,可是......”他的笑容苦涩,“是我一头热了。明明很久没有联系,心里也有隐隐的猜测,但还是没忍住单方面地做了准备。去你学校的那天,我看到你和你男朋友一起......”
他的眼神黯然,嘴唇紧抿,似乎想起了一些十分难受的回忆。他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已经向前走了,我不该再去打扰你。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藤堂夕夏的脑子一片懵然,先是震惊于他在两人失联那么久的情况下,竟然还会考虑申请英国的学校,接着又疑惑,自己哪来的男朋友?
她正要反问,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是几月份去的?”
忍足愣了一下,回答:“......三月。”
三月......她默念着,在脑中搜索记忆。
须臾,她明白了。
或许,这是个再荒唐不过的误会,是命运开的玩笑。
她的膝盖受伤后,每逢天气湿冷,都会疼痛、僵硬,刚开始的几年尤为严重。那时的她刚从高处跌入谷底,既敏感又脆弱。好朋友丹丹对她说:“如果你觉得腿不好走路,就喊上我。你挽着我,或者我搂着你,这样你能走得舒服一点。别人看我俩腻腻歪歪的,也不会注意你的膝盖了。”
丹丹,原名Dan,是个金发蓝眼的英伦帅哥,也是藤堂夕夏高中时期最好的姐妹。
霎那间,她的喉咙里仿佛有一颗棉花团在极速膨胀,让她呼吸困难,声音也被卡住,发不出来。
该解释吗?
解释的话,就绕不开膝盖的事。要亲手揭开伤疤给他看吗?
解释的话,他就会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可笑的误会。他会为那些逝去的光阴感到懊悔吗?正如她此时此刻所感受到的那样,潮水般,深沉、痛苦的懊悔。
那个时候,要是去见他就好了。
那个时候,要是再勇敢一点就好了。
她垂下眼眸,心中的绞痛让她的身体止不住颤抖。
他似乎误解了她的沉默,双手捧起她的脸颊,轻声说:“都过去了,夕夏。我没有执着于过去。上次在农舍,你问我‘怎么突然这样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突然,是七年的沉淀——我不想等到失去了才后悔。以前,是我把你推开的。这一次,我想牢牢抓住你。”
她望进他的眼里。
这双漂亮的桃花眼与记忆中别无二致,里面有这世上最温柔的眸光,月亮一样澄澈、温润。
她垂眸,眼神微颤,片刻后,在他的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反应更快。她还没来得及完全退开,他便顺势抚上她的后颈,想加深这个吻。然而,手上的动作忽地一顿,他沮丧地将头搁在她的肩窝。
“会传染......”
他的声音闷闷的。
他额头的热度透过肩上薄薄的一层衣物传递过来,藤堂夕夏差点笑出声。
......接吻会传染,拥抱就不会吗?
他是不是烧糊涂了......?
已经耽误了太久,她赶紧把他推开,铺好床,端来折叠桌。等他喝完一碗白粥后,她盯着他吃了药,又给他重新包扎了手伤。
好不容易收拾好一切,他躺下了,她打算出去待着,让他好好休息。谁知,手臂却被人一把拽住,整个人直接被拉进被窝,他的双臂铁链一样迅速缠上来,她还来不及挣扎,就被牢牢锁在了他怀里。
顷刻间,她像是跌入了一片滚烫的森林。
“......忍足侑士,你不要得寸进尺!”
绝对会被热死的!
“就一会儿......陪陪我,好吗?”
他低沉的声线带着几分粘稠,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额顶。
撒娇似的语气,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底线一退再退,她一边骂自己,一边懊恼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他许久没有松开手。
她昨晚也只睡了半宿。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她渐渐感到困倦。眼皮越来越沉,思绪开始模糊,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到头顶上方飘来一声温柔的低语——
“夕夏,巧克力我收到了。我想敞开心扉的人,中等部开学的第一天就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