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浓重的雾气仍盘踞街边,卡维洗漱完换好衣服,悄悄的离开了家。
敲响提纳里在道成林的住所之时,已是太阳高照。
“怎么来这么早?”提纳里睡眼惺忪的将门打开,向外探身左右瞟了眼,“艾尔海森呢?”
“他没跟我一路,我自己来的。”卡维赶忙进屋关掉房门,像是在躲避什么,有些鬼鬼祟祟跟大惊小怪。
提纳里闻言,惊奇的看着卡维说道:“真是罕见,他居然舍得让你独自出来?”
赛诺从卧室走出,倚在门边问:“你跟他还好吗?”
卡维坐下的动作停滞一瞬,又立刻恢复如初,神色复杂的看回去,回答道:“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有一点奇怪。”赛诺走过来,坐在卡维对面。
“哪里奇怪了?”提纳里的声音从另一间屋子里传出。
赛诺盯着卡维看,咽了下唾沫,还是决定如实说出心中疑惑:“你要提纳里配制这种药干嘛?”
卡维垂眸沉默,好一会才出声,说道:“我要帮助艾尔海森,他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
还未等赛诺跟走出来的提纳里说话,卡维又接着往下讲:“我能解决好这件事的,也只有我能,很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
卡维伸出手,掌心向上平摊着,提纳里将一个小巧的玻璃瓶放在他掌心中央。
“有什么需求,随时跟我们说。”提纳里抚摸着卡维的发丝,低语道,“卡维,希望你知道,无论何时无论境况如何,我跟赛诺都无条件的相信你。”
卡维握住玻璃瓶放在衣服内衬的口袋里,起身抱住了他,说话的热息喷洒在对方肩颈:“也许在不久后,我跟艾尔海森能好好的和你们讲述这个故事。”
“我送你回去?”赛诺看着转身准备离开的卡维,跟在身后问。
卡维摇了摇脑袋,推开门,看向辽阔的上空,喃喃道:“我自己走回去,我已经好久没有一个人安静的待过了。”
告别了两位友人,卡维漫步在森林里,日光铺天盖地洒满整个须弥,刺眼的白金色从天上泼下浇到苍翠碧绿的森林里发出蝉鸣之声,鸟与雀,穿风跃树,花与草,相继盛开。
卡维站在道成林边境,看着前方的城区,转身又看向遥远的绿海,久久凝望,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一座孤岛。
窸窣声响埋伏暗处,透过叫卖声、争吵声、嬉笑声、从那些欢快舒畅的声音中带来烦躁与急迫,卡维听见自己的脉搏跟随森林跳动,在进行一些隐晦的共鸣。
枝叶顺着血管攀爬,土地从脚底给予力量,循环往复的血液将秘密藏进脑海,他快要与那片绿一同融化,沉入这个漫长的夏季。
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急促:“你去哪了?”
卡维看向身旁的人,借着那夺目的日光遮掩自己冷漠的眼神,毫无波澜地回道:“家中的月莲看上去快枯死了,我找提纳里配了点药水。”
“就为了一株花?你独自一人这么早出门,还不告诉我?”艾尔海森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生气。
可那株花是他跟艾尔海森在湿地附近一起挖回来养着的,那时都快接近凌晨两点了,他跟艾尔海森满裤腿是泥的走在无人的街道,彼此对视着轻笑。
卡维想到这里,神色变得柔和,目光平静的看着面前这位艾尔海森,说道:“抱歉,出门没及时告知你。但你真的不必这样紧张,我很安全。”
可艾尔海森像是浑然未听进去似的,抬头盯着上空的太阳,又望去不远处的密林,神情略显恍惚:“你不明白,你不会理解我的,我失去过你,我曾亲眼......我不能......你不能再抛弃我。”
须弥的夏季总是格外漫长,或是说须弥貌似只存有夏季。
闷热、粘腻、铺天盖地的光照射,没有躲避的缝隙,光,令艾尔海森无处可逃。
他憎恨夏季,他厌恶夏季,他永久都不会跟夏季和解,无论如何,他不会再原谅这个可恶的季节分毫。
艾尔海森想要永不停歇的雨天、失去烛火的房屋、没有车辆的街道,寂静的、悄然的、永远没有回音的山谷,天空塌陷落入海水。
须弥,不再是他喜爱的国度,他也无法再从这片土地获得任何力量,条条街道,溪水河流、鸟叫鹰鸣,这世间已无任何,能够带他回到卡维身旁。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还没来得及诉说,就失去了对话的窗口。
回想他们间的时光,竟然只剩下了争吵,猜疑,相顾无言。
卡维看着失神的艾尔海森想说,自己曾试图理解过他,可还是无法接受他的想法。
“我就在这里。”卡维只能如此安慰。
“抱抱我好吗?”艾尔海森的语气哀愁似阴云。
“当然。”卡维牵过艾尔海森的双手搂着自己的腰,“你碰到我了,我就在这,在你怀里。”
艾尔海森将额头贴在他额头上,闭眼低语着:“嗯,我触碰到你了,你很温暖。”
紧闭的双眼却仍能拾取过去的片段,往日的记忆又闪回眼前。
玫瑰,一大捧玫瑰,红得像是把晚霞烧尽,满地的花瓣,是血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