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
亲属立现语含警告,帐内乘白羽垂下眼睑。
放心,阿羽是不会出声的呢。
一阵叮呤咣啷。
一老者道:
“戚扬仙君乃旧伤缠身,阳气孱弱,邪祟趁机入脑,因此魇住。”
有人感叹:
“还是夜厌重剑厉害,一招制敌。”
“想是戚扬仙君中邪时依旧能感知夜厌的气息呢,因此留手。”
咳咳,帐中乘白羽十分想挪个地方,红尘殿腾给你们好了。
哗啦一声帷帐被拉开。
“春行仙君专擅岐黄,我会没事的吧?”
阎闻雪眼中凄惶无比。
他实在也是相貌不俗,双眸如星英气勃发,天生唇角带笑。
这样一个人偶然示弱,他还是个击退鬼王的英雄,谁不怜?
乘白羽只是推拒:“我不……”
几乎同一时刻,
“他乏了。”贺雪权沉声道。
阎闻雪一滞。
殿中帷帐密不透风,榻上乘白羽的衣裳,倒是整齐,可阎闻雪发誓,前一刻它是开的。
“他乏了?”
阎闻雪目中一闪恶意满盈,披头散发状若疯魔,
“他养尊处优,日日在太平之地高卧,他做什么他就乏了?”
“戚扬仙君魇症又犯了?!”殿中一仙鼎盟门人惊呼。
“快扶他回寝殿歇息!”
“以防万一,还是暂先送到仙鼎殿吧。”
“说得是,也只有盟主能救他。”
众人簇拥往外奔去。
人潮中心自然是贺大盟主,以及“时疯时好”的戚扬仙君。
贺雪权似乎回首望一望榻上,又似乎没有。
很快一宵喧闹落幕,安谧的气息重新笼罩红尘殿。
唉,干嘛呢。
乘白羽静坐一刻,披衣起身。
想一想,趁着月色飘到碧骖山东面一处宫苑。
这里乃仙鼎盟中枢所在,止戈、诛邪、罚罪、赏善、晏飨以及知务六卿在此处置日常事务。
左首最边角一殿,香木为栋,杏木作梁,门扉上有木刻金铭纹,上书“知务”二字。
殿门大敞,乘白羽拾级而入,殿中空无一人,硕大四扇吊屏悬围,木牌挂成一排一排。
这些都是报来仙鼎盟的事务,丞待料理,按轻重缓急分排,木牌颜色不同。
看着领几枚吧。
不能总被说米虫,碍事又无能,这话谁都不爱听。
从知务殿出来,乘白羽手拎两枚木牌,没施展法术,步行徐徐往红尘殿晃悠。
其实,最开始幽冥渊有异动时,乘白羽也曾自荐出征。
是贺雪权说,说阵上危险,恐不能分心照拂他的安危。
使盟主分心,那你还去什么去?
老老实实呆在你的红尘殿吧。
晃到后来,乘白羽踏月也兴致阑珊,终究还是飘回红尘殿。
殿前有——
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量颇小,被另一人单手抱在臂中。
“李阁主?阿舟?”
乘白羽大惊,呃呃呃,连忙请进殿关上殿门。
“吾与你子有何见不得人。”李师焉不悦。
“不不不,”
乘白羽急召春行灯望风,“阁主风姿清隽,最能见人。”
下一瞬跃至李师焉身侧,
“他这是怎么了?”乘白羽往李师焉怀中看去。
乘轻舟双目紧闭,整张脸呈现不正常的膛紫颜色,分明不好!
李师焉很是从容:“不过进境过快,真气紊乱。”
“我就说不能揠苗助长!”
“不过一点灵力泄溢,”
李师焉眼皮半阖,“往灵皇岛讨几副丹药的事。”
乘白羽张着眼睛:“披拂阁的丹药不成么?”
“区区凡人疾苦,不值得我费心制丹。”
“……阁主,”
乘白羽指指他怀里的孩子,“口是心非不好吧?既然如此你管他的死活做什么?”
此时已探过脉,阿舟经脉里奔腾的灵力被一股更精深的真气止住,暂时无虞。
就是这个老家伙的真气吧。
李师焉寡淡的眼神拂过乘白羽:“霜扶杳说,夫妻反目,稚子何辜。”
“……霜扶杳说的?”
“……霜扶杳献来的话本,说的。”李师焉道。
乘白羽:“李阁主,你很闲啊。”
“吾也该入世。”
。说着入世,您老人家活像冰雕,说话时一张脸上恨不得只有嘴唇在动。
真是入世呢。
灵皇岛远在南海,乘白羽不再耍嘴皮,决定即刻出发。
他匆匆给贺雪权留信说领知务殿的差事,不日即归。
“贺雪权,”
李师焉眼珠微动,“是你的道侣?”
“嗯。”
“既是道侣,”
李师焉疑问,“缘何深夜留你孤枕?”
“他有事。”
李师焉:
“话本上说夫妻一体,尤其入夜,要行房事。人族向来重欲,什么事比房事还重要?”
“……”
乘白羽张张嘴,“李阁主呐……”
入世,就是说,这个世是非入不可吗?
乘白羽摆摆手,入内殿打点行装。
李师焉立在殿前遥遥望北。
碧骖山北麓,仙鼎殿坐北朝南,此刻殿中,盟主正在照拂“知己”。
阎闻雪闯殿时,李师焉已至。
甚至更早,贺雪权进殿,窗楹间有吟哦之声传出时,他已至。
绿窗春与天俱暮。
“贺,盟主?”
李师焉尾音浮飘,万人敬仰的这一称呼在他口中竟是充满凌蔑之意。
他的视线亦轻亦沉,转回红尘殿。
殿中奔出这一人,姿容秀致风神清绝,步履间却沉重,仿佛负有千钧心事。
七十年前初访清霄丹地,他也是这幅样子。
“你也去吗?”
乘白羽道,“我去过灵皇岛,我带路?”
李师焉微微颔首:“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