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黑烟袭来,紫色的雷光不再是庇护人们的护盾,它与黑气一起,变作最锋利的刀刃,对准了工厂周围的一切生灵。
“快回家!”丹羽只急匆匆地对表情木楞的初晓说这一句话,就向爆发地点冲去。
初晓眼睛里的紫色加深,倒映着张牙舞爪的黑烟,他向前踉跄几步,跪坐在了地上。被丹羽遗忘在地上的灯扑闪几下,被强烈的风吹灭了,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了。
“阿布……”初晓红着眼眶,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工厂中心跑去。
“阿布!!”他叫着自己友人的名字,固执地不肯流泪。
他跌倒了多少次?
直到他身上纯白的衣服沾染上了再也洗不掉的污渍。
他跑了有多远?
直到他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感受不到脚踏在大地的实感。
他还有多久才能见到那道银白?
快一点,再快一点。
初晓不禁怨恨答应阿布提议的自己,要不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阿布又怎会生死不明呢?他不停地埋怨自己。
“哦,原来是你啊。”埃舍尔打量着阿布,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阿布挑眉,“怎么,你认识我?”
“当然,大名鼎鼎的文化之神布吉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埃舍尔语气恭敬,眼神却是肆无忌惮地扫视着阿布。
“收起你那恶心的眼神。”阿布神色彻底冷了下来,“我不介意将它们彻底报废。”
埃舍尔举起手,作投降状。
“好嘛,好嘛。”他似乎有些无奈,“那您莅临在此是有何贵干呢?”
他的眼神饶了一圈被拆卸下来的机器,又回到了阿布身上,“难道说,您想将它报废?这种事应该不符合您的身份吧,布吉拉大人?”
他尾声上扬,成功让阿布打了个寒颤。
“我想做什么,难道还要世人评价?”阿布面无表情,“满嘴尊称却毫无恭敬之意,虚伪至极,你确定要用这副面容和我说话?埃舍尔,或者叫你,博士?”
“我这幅面孔有哪里不对吗?毕竟现在我就是一位名为埃舍尔的枫丹机械师啊。”埃舍尔,也就是博士上前几步,惹得阿布警惕地退开,与他拉开距离。
埃舍尔抚摸着巨大的机器,“我来帮您一把怎么样?”
“喂——”阿布察觉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他伸出手,想要拦住他的动作。
晚了,自称埃舍尔的人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那机器内部就发出沉闷的轰响,然后,在某个时刻,瞬间爆发。
风波将黑烟扩散到了很远的地方,阿布的银发飞舞,黑袍鼓动,尽力稳住自己轻飘飘的身形,他用胳膊挡着风,眯着眼寻找那个掀了棋桌披了马甲的混蛋。
“在找我?”散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放心,我可不会跑,毕竟好戏才刚刚开始。”
“你说,要是晶化骨髓中所有被强化的污秽全部爆发,那些弱小的人类,会怎样呢?”
阿布的金眸中倒映着埃舍尔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怎么样。”阿布沉声,“我不会让最糟的情况发生。”
“是吗?”他似乎笑了一下,“真是自信啊。”
“埃舍尔先生!”丹羽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一下子吸入了太多黑烟,身体显然已经撑不住了,“这是……?”
阿布率先站出来,不给埃舍尔挑拨离间的机会,他神情严肃,语速飞快:“长话短说,你应该知道埃舍尔是假的了,他的真实身份是愚人众,来稻妻别有目的。他已经将机器开到最大功率,污染要蔓延到整个踏碑砂了!”
虽然信息量有点大,但丹羽依旧听懂了,他脸色一白,“那这里的人不都会……!”
“不会的。”阿布柔和了面容,“你们会活下去的。”
“啪啪啪——”埃舍尔看热闹不嫌事大,鼓起掌来,“真是令人感动的场景啊。”
“还有你!”丹羽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稻妻会记住愚人众所做的一切的,你也别想逃脱!”
“若是我想逃,你们也无可奈何啊。”他装模作样地叹气,突然向阿布发难,“难得的机会,让我看看,虚弱至此的魔神,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原本专注于清除污染的阿布受到攻击,身形虚幻了一下,他咬牙挺住了,硬是没消散。
丹羽扑过去,他唤出一把刀,向埃舍尔攻去。
“嗯?”埃舍尔看向一处,他低语道:“又来了一个,算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么,”他扯出一抹笑,“再会了。”
他消失不见了。
糟糕,太糟糕了。阿布不禁苦笑,他还从没这么有心无力过,不断抽取的力量,已经让这个时空的规则发现了漏洞,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可能就要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了。
如今只能,用一瞬的爆发,换取污染的净化。
阿布下定了决心,暗自积蓄力量。
“阿布!阿布!”
初晓撕心裂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满脸泪痕。
阿布回首,有些怔然,是初晓啊。
拉开了弓的力量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银发的神明最后只能扬起一抹安慰的笑容,伴随着金色的光芒,他说:抱歉,还有再见。
一定会再见的。
覆盖几乎整个踏碑砂的黑雾消散,化作点点光亮洒落人间。
紫发的少年再也支撑不住了,他倒在了地上,艰难地翻过身,抬起手试图拢住那光亮。
“骗子,明明,再也见不到了啊……”
相遇相熟相知之时,红枫飒飒,秋风瑟瑟。
踏出禁锢之时,阳光明媚,未来可期。
朋友,家人,像人一样生活,美好得好似梦境。
而现在,梦该醒了。
紫发少年放下手,挡在了自己脸上。
在过去的某一刻,海祇岛内。
阿布惊醒,他神色怔怔,水滴滴落,洇湿了一小块被子。他迟疑地探向眼睛,只摸到一片地水汽,“我……哭了?”
世间种种,不过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