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天色比南方要浓烈。
院子里陆陆续续有人回来,有人欢喜有人叹息,有人道喜有人劝慰。
阿满隔窗望着外面鲜花似的姑娘们喜怒哀愁,像个戏外人沉得住气。阿满终于理解了姚颖的沉静,那是底气,是笃定。看着张翠儿和宁喜凤坐立不安的样子,她品尝到了那种优越感,一种能让她挺直了腰背说些漂亮话的美妙感觉。
“别急,一会儿消息就来了。你们这么好,能上!”阿满说。
张翠儿对她笑了笑。
宁喜凤起身朝窗外张望,浑身透着一股急躁。果不其然,袖子带倒了桌上的茶杯,这是昨夜张翠儿喝过忘了收拾的---都是心神难定的时候。
宁喜凤很恼火地低呼了一声:“这谁放的?也不收好。”
张翠儿赶紧过去,扶起杯子,有些讪讪的笑笑。
反倒是宁喜凤有些不好意思,看张翠儿的帕子染上了茶渍,掏出自己的扔给张翠儿:“叫个翠儿,连带着衣裳手帕都是翠绿的。”
阿满对那绿字格外敏感,扭头望见那绿帕子跟自己的帕子颜色不一样----糟了,在她家乡话里把蓝色也叫绿色。阿满瞪着眼,一瓢凉水从头顶浇下,大叫不好。又赶忙安慰自己,不要紧,索县的人就几个不会错。而且门口的那个嬷嬷还对她笑了呀。
这下连她也变得心神不宁。
可惜,阿满的侥幸没有成真。张翠儿和宁喜凤都留,而她落选了。
阿满一时怔了,又羞又恼又懊悔。
张翠儿和宁喜凤看到阿满,脸上的欢喜还没藏好,摆出来的可怜让阿满脸上臊得难以自持。
阿满只觉得心头火蹭蹭往上窜,说什么放心,真想找那黑心肠的讨回银子,再找什么办法留下,可最终也没什么法子,一时心有不甘,又十分无可奈何。
阿满咬牙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边收拾东西边忍泪,隔壁都是喜气洋洋的贺喜声,小姐丫鬟指挥人搬东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骄傲和淡定。张翠儿跟宁喜凤手拉着手不知嘻嘻笑笑说着什么。
这真是往人伤口上撒盐。
阿满飞快的跑出去,却误入了姚颖得意的笑容中---她留在了东宫。眼见的前途一片光明。
阿满不敢再看众人的目光,垂着头,拼命忍住泪冲出西四所。可她没其他地方可去,更不敢去质问那位独占二十四衙门之一的王公公。理智让她立住了脚,只能面朝红墙,咬牙忍泪。
槐花飘落。
阿满想起那个遥远而矜持的贵公子,只能拼命压下心中的向往,压住心中的不甘,他们相隔太远,而且永远再难见到。他是太子么?阿满满脸泪痕地想着,满心羡慕着姚颖,那样家世显赫、容貌气度出众、而且这样好运,马上就有一个高贵英俊的丈夫、一条荣光大道。
而她呢?
阿满不敢想,不想去想,跟本就不能比啊!她到底有什么比人差呢?若是也生在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自己的人生也必然是令人羡艳的。
可惜,人世间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可惜,没有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