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听说你病了,好些了?”常遇问。
芸娘点头,说:“多谢公公记挂。好了。顺来在里头。”芸娘也不多说,招呼常遇带来的小太监吃点心。
常遇到后院才见到顺来,心里好笑,这宫里人有意思,人家是男在外女在内,这里偏是个反的。
顺来正在挽着袖子收拾一条鱼,旁边也立着个小子,端着盆等着。
见常遇过来,顺来把手里的活忙完,才过来行礼说道:“师父,您来了,要不在这儿吃吧,这小子做得一手好菜。”
常遇说:“你这儿倒像居家过日子。”
“清蒸还是红烧?”顺来问。
常遇便摆摆手,说:“随意。”
支开了旁人,常遇跟顺来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说起话来。
“你这边怎么样了?怎么打算的?”常遇问出口,才发现是自己沉不住气了。
顺来说:“我正打算去找您的。这些日子我四处摸了下底,心里有点数了,想必师父这里也应该清楚了。”
常遇知道这是说德顺把阿满名册收了,又有人摸出了阿满的底儿的事情。宫里已经有传言,就跟幽幽的小风吹起来似得,常遇敏锐地预感这后头不知道憋着多大的羊角风。
“我看皇上对她也不是没兴趣,只是欠人在旁边推一把。”
“嗯。”常遇不说话。
“今上对阿满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的态度很明白,只是略有顾虑,颇多掣肘。她如今在养心殿虽然看似平静,但宫里长眼睛的都看着呢,就等她出个岔子好揪住。咱们就把这出戏往前推,进一步逼皇上表态。”
常遇看向自己的二徒弟。
“咱把景王府的事让它坐实,把这水搅起来,一是看看在后面兴风作浪的是谁,敲边鼓的是谁,冷眼看着的是谁;二是把梁阿满扶正了;三是让皇上把心里的犹豫扫净,下决心,让事情好办些。”顺来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常遇问:“你怎么能肯定皇上会保她而不是弃她?”
顺来一笑:“不肯定。”
常遇瞥了他一眼,喝着茶杯中的茶。
保住了那就是只穿云燕,被弃了于他们也无妨。
小太监从小厨房里端来一盆红烧鱼,又佐了几个爽口的小菜,还特地打了一小壶酒。把常遇顺来伺候得很好,而后自去厨房吃饭了。
常遇夹了一块鱼吃,点头道:“这小子手艺倒不错。”
“恩,是从御膳房要过来的,叫泰来,是您徒孙。”顺来给师父倒了一杯酒,自己也满上。
推杯换盏,师徒二人没再就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
趁着酒意常遇突然说:“你们师兄弟仨老大不提点着不行,老三年岁又小,只有你从小最知事,最省心。这深宫里谁都不容易啊!咱都是上下都没的人,没祖宗也没后,师徒几个不抱紧点儿,怎禁得起风吹浪打啊!”常遇有了点醉态,不知是哪一句触动愁肠,红了眼眶。
顺来从怀中掏出一只竹埙,说:“听您提过从前您有只竹埙,可惜后来丢了。我问了好些人,自己动手做了一个,只是不知合不合师父的心意。”
常遇接过那小物件一看,小巧可爱,但明显不是熟手做出来,刀法不精,但刀刻处均打磨齐整,刻痕细致,足见用心。
顺来说:“我这人向来不会说亲热话,当年以为在这世上注定孤苦挣扎,没料到还能遇到师父和师兄弟,这些年,若不是师父,我恐怕不知流落在哪里挣命,或许早跟了爹娘去团聚。”
常遇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今日的事情就说到这里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顺来将他送到承乾宫门口,目送他往养心殿去。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转身,正踩到泰来的脚。
“哎哟!爹!”泰来不光饭烧得好,嗓子也亮,他揉着脚问:“爹,他是你师父?那你怎么不叫他爹啊?”顺来摸了泰来的头发一把,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