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以前都吃不起米,只能拿鱼当饭吃,现在太平一些,可以拿咸鱼到外面换粮食。”
为何用咸鱼换呢?
一因鲜鱼不易保存。
二因嘛,几乎所有的王朝都禁止民间私自贩盐,买不起官盐的百姓只能偷偷买咸鱼甚至盐布来吃。
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当下朝廷对民间行为的管控尚属宽松。
为了将鱼保存得尽量久,鱼饭里会用大量的盐,尝着很咸,很下饭。
纪安和阿青一人喝了一大碗粥,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阿娘!我回来啦!看我捡到了什么!”
少女的声音明快爽朗,妇人连忙开门迎出去,口中责怪道:“又回来这么晚,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没事!我带着刀呢!”
在门口的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女,也穿着粗布衣裳,腰上别一把短刀,赤着脚。
即使常年在海边经受风吹日晒,仍旧难以磨灭其美丽,那是一种如同朝阳般,充满生机的美。
“咴儿——咴儿——”
奇怪的叫声从她身后传来,纪安同阿青对视一眼。
果然,少女侧身让开,兴奋地指给母亲看:“看!我居然在海边捡到一头驴!驴算大牲口呢!”
也不怕生,驴脑袋伸进门口,嘴皮子抽动着,估计是闻到米粥的香气了。
妇人惊讶了!
“谁家的驴跑丢了?明儿出去问问,赶紧还给人家!”
少女不满道:“我都问过了,没人丢!捡到就算咱家的!”
妇人摸着驴脑袋:“瞎说!养得这样好,肯定是有主的!小心被人找上门不饶你!”
少女今天回来晚了就是因为带着驴子问了一圈,确定没主才牵回家,母亲的质疑让她很是委屈:“真没有!谁家丢了大牲口不找啊!除非是大傻子!”
“咳咳…咳咳咳……”
纪安忍不住了,尤其是阿青还看了他一眼。
少女这才发现家里还有人,吃惊道:“他们是?”
“是路过村子借宿的人,你快进来吧,将驴拴好,有没有主的明天再说。”
有外人在,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少女不禁脸红,连忙按母亲说的做。
等在饭桌旁坐下,少女总忍不住偷看二人。
跟村子里的男人都不同,他们的肤色好白啊,而且好像比自己的还细腻。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自卑。
纪安:“这位……”
“我叫美芳!爹说我是村里最……最好看的……”
“美芳姑娘确实很好看啊!”
“真的么!”
纪安笑着肯定。
美芳立时低头,手在桌面下攥着衣角。
不行!怎么别人一笑就脸红啊!别瞎想,这些都是不属于这里,不属于大海的……
“其实……”
纪安迟疑着,该怎么开口才显得他不是贪图便宜的人呢?
“那头驴……”
美芳飞快地抬头:“那头驴是你们的?”
纪安摸摸鼻子,偷偷瞅瞅阿青。
“是……是啊。”
不过是头驴罢了,他怎的如此心虚!
阿青将视线移向旁边,纪安攥拳,自暴自弃道:“对!那个不拴驴的大傻子就是我!”
…………
“噗!”
“别笑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
当纪安讲完原委,美芳简直笑得停不下来,就连美芳的母亲都难忍笑意!
“真是哪家的大少爷啊,竟然觉得牲口不会跑!哈哈哈哈……”
“美芳!”
妇人见美芳笑得太过分,忙拦了一下。
“没事,让她笑吧,总之是我做下蠢事……”
纪安认命了。
阿青拍拍纪安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道:“下次改正。”
“哈哈哈哈哈哈……”
当夜二人在渔村住下。
因白日丢脸,纪安心里不忿,夜晚尤其卖力!
民房简陋不隔音,阿青不敢出声,只能咬纪安的肩膀泄愤!
翌日,纪安二人辞别渔家母女,牵着驴回去找车。
晨起时纪安在枕头下放了一块十两重的银锭,应该足够买头驴,还能剩下点。
美芳对他们的离去颇为不舍,执意要送他们出村。
走出屋外,很多村民早已起来了,有些甚至已经捕鱼回来,正在处理鱼获。
“小芳,这两人是?”
说话的是个左脸有条疤痕的男人,男人面相很凶,一手拿着刀,一手握着条开膛破肚淌着血水的鱼。
“彪叔,他们是借宿的旅人,马上就要走的。”
“是么,那就好。”
男人对纪安二人笑了一下,能看出他已经在尽量表示友善了,却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疤皱起来时更显凶狠。
纪安恍若不觉,也对他点点头。
送到村口,纪安不让美芳再送。
“小哥!啊不!公……公子……你们还会再来么?”
纪安思索了下,道:“不知道呢......可能不会?”
“为什么……”美芳很失望,即使知道结果,她还是很失望。
“因为我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许会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世间的尽头。”
“尽头……会比海的那边还要远么……”
那岂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了!
“也许吧。”
旅人离去,独留少女在村口遥望。
“他们是匪。”
直到离村一里,阿青抵在匕首上的指头才松懈。
“上船为匪,下船为民,不过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若有活路,便是寻常的渔民罢了。”
村落可以互通有无,百姓可以吃饱饭,日子会越变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