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嫡子……碍了太多人的眼……
李翊知道他现在最该做的是将那些藏于暗处的虫豸揪出,用雷霆手段将其湮灭!
但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瘦削的身影,宁愿绽放于孤寂的黑夜,不愿为世人窥见花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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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脚下,京师重地,专供皇家出行的御道宽敞平坦,御道两旁每隔二十丈种一棵行道树,树苗都是从上林苑运来的。
平民百姓宁愿排长长的队伍也不敢走御道,幸好当今天子仁慈,开放官道供百姓行走,要知道以往官道也只供达官显贵通行,百姓们进出只能走小路。
马蹄声声急促,仿佛催命般。
守门的兵卒瞅见御道上的马队,正要上前拦截就被校尉喊住。
“开城门!快!快!”
战马飞驰掀起尘烟,兵卒吃了一嘴土,呸呸几声。
“御道是供穿龙戴凤的贵人走的,啥时候大头兵也能走了!”
京城人见识广,眼朝天,认出是禁军的人。四九城一片瓦砸下去,至少七八个官,别看城门卒子官小,家里说不得与什么大官沾亲带故呢。
“闭嘴!”
校尉狠狠剜了那小卒一眼。
银甲覆面,令牌刻花,分明是暗麟卫的大人物带队,花牌出,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满门抄斩,谁敢惹那群阎王。
只一点让他奇怪,为啥那队伍中还夹着头驴子?
一路通行到宫门外,进宫前都要搜身的,非特许不可带刀兵。
纪安好办,就一柄剑,扔给他们便是,反正有小谢在也不担心拿不回来。
另两个就厉害了。
只看两个捧盒的宫卫脸色一个比一个白,手上盒子每盛一样东西,便更白一分。
一盒装的都是金属器,什么匕首啊、飞针啊、钩爪啊、铁簇啊……每样都开了血槽,锋利无比。
另一盒装的都是药瓶,放一瓶便念一瓶的名字,比如鹤顶红、牵机药、寒蟾散、乌头王……各个至毒。
这都什么人啊,带这堆东西到皇宫有何图谋???
宫卫们望着两人的眼神都不对了,手不自禁地往腰上的刀柄摸。
“没了。”
阿青放下最后一件暗器,是磨得很锋利的刀片,从鞋底摸出来的。
但谁清楚真没假没?
谢英搓着手,尬笑地看纪安:“稳妥起见,不然……搜一下?”
刚到宫门麟首就不见了,只剩他一个应对这些‘老朋友’。
纪安摊开手:“想搜就搜。”
话虽如此,没他看着谁敢触凶兽利爪……
再三确认过后才放行,走到内宫门口,有內监领着女官接人。
“这位便是巫神医吧,请随女官前往栖梧宫,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栖梧宫的女官欠身行礼,巫兰亦是微微点头,什么都没问的跟她走了。
“至于这两位……”
纪安答道:“药童……或者护卫都成。”
大內监看破不说破,微笑道:“您二位请随我来。”
外臣不可进内宫,瞧他们一个个走了,没人搭理谢英,此时不归家更待何时?不过回家前要不要去天香楼买点好酒菜呢?
红墙黄瓦,将天地分割成一方方规整的方块。
这是一处不知名字的宫殿,殿内的陈设看着很旧了。
那人在侧屋的桌案前,凝神看着墙上的一幅九州山河图。
山河图笔法稚嫩,似是什么人年少时所作,未曾署名。
纪安一进屋就撩袍下拜,行的是叩拜之礼,他一拜,阿青也跟着他拜。
“草民拜见陛下。”
未有人叫起,他便维持着叩首的姿势,只是心儿飞着,想着御膳房能有什么外头见不着的菜色。
皇权天大,管天管地还能管得着人家心里想什么不成?
纪安心态良好,那把椅子不好坐,没看人案牍劳形沧桑得似天命之年……
此为过分挖苦了,皇帝确实有些显老,也不过像四十不惑而已。
时间终于开始动,那人转过身来,昔日谦卑之笑容全然不见,转而的是久居上位的威严之态。
“天青无云风不动,朕该称你纪安……还是纪晏?”
“晏迟为晚,草民还是喜欢安字,不过几个字而已,陛下随意。”
“……呵……你还是以前一样,行为识时务,嘴上逞利。”
“是……草民向来有自知之明。”
后头的评价嘛,被他自动略过。
院外有动静,有女子的声音响起。
“皇后娘娘请巫大夫的药童到栖梧宫协助。”
不一会大內监敲门进来,微不可查地瞟了纪安一眼。
不待他禀报,皇帝挥手道:“带去吧……只望你如自己所言,守得住。”
纪家累世军功建业,到纪父一代官至三公,太尉执掌天下兵事,各地守将多其故旧。
当年纪府灭门之祸,内奸里应外合,一夜屠尽全府人口,第二日朝中便有大臣参奏纪太尉私藏兵甲造反,被发现后畏罪自杀一事。
证据确凿,环环相扣,朝中多文臣,世家大族的话语权极大,等各地守将得知消息时已办成铁案。
新帝登基替纪家平反,但皇帝并不希望一个能获取巨大声望的纪家宗子出现。
适逢阿青重伤,巫兰言唯有皇家保存的还魂丹或可救命。
纪安与皇帝交易,解散一切势力,对外宣称纪家绝嗣。现在纪家的福地里还有纪安的坟茔呢,只是里头没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