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凌不是单独一个人完成,而是由整个社会环境一起构建出的现象。
家庭长辈缺位、学校自我保护教育不到位、法律护卫不周、知识科普落后、社会机构缺乏跟进措施、求助热线没宣传到家家户户等等,导致看着同学被欺侮的学生们,目睹霸凌行为,也只能被动地选择自保。
别过脸漠视,放任该状态继续衍生,能保护住同样无能为力的自己。
帮助受害者的话,下一个被欺凌的对象就会转换。
就像不需要跑赢老虎,只需要跑赢队友的话题一样,玩笑中诠释着冷酷的世情。
人人自危,就得人人目不斜视,忽略正在进行的暴力,方得以保全自身。
这种想法本身亦是未成年人对大人和社会秩序的不信任。
不论哪个世界都一样。除非人类灭绝,否则恶行永远不会止歇。
欺负人的混混头头擦着流到手腕的血,恐惧地向他轻视的废柴纲求饶,“废柴、啊,不对,阿纲,对不起,我们错了!对不起,请原谅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说完,抛下小弟们落荒而逃,好似一只灰溜溜夹着尾巴逃窜的老鼠。
小弟们见老大跑了,统一喊着“老大,等等我们”,嗷嗷地连滚带爬地追过去。
世初淳蹲下身,心疼地替泽田纲吉擦擦脸颊的泥泞。
白手套染到了污浊,就换另一只手牵起瘦小的男生,用行动为对方传递温暖,“泽田还没有将自己在学校受到欺负的事,和家长说吗?”
“妈妈说,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性情怯弱的男生回答。
被频繁欺辱的人本来还能忍住。没人关心还好,一旦遭受过斜风细雨的打击,再感知到春日般的温暖,就会变得更加脆弱、感性,对这份来之不易的柔软无法释怀。
泽田纲吉一边抹眼泪,一边吸鼻子,眼睛、鼻尖,红彤彤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我的成绩本来就不好,不想让自己的事、学校的事,再让妈妈操心。”
单亲家庭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世初淳不好置喙。
她领着泽田纲吉回家,和以往每次遇到他受欺负一样,递给他换洗的衣裳,替他包扎伤口,留人小憩、玩乐。
在泽田纲吉和云雀恭弥两位学生的基础上,她和风先生两个成年人,嗯……应该说是一个成年人,一个小婴儿,家里收着两大柜子的中学生制服。
基于她是成年人,风先生是婴幼儿体型的缘故,家里集合了成年人、少年、婴孩三种年龄段的人,就差个老人来凑成一整个人生阶段。
世初淳没特地强留人在家吃晚饭,泽田纲吉要回去陪他认为丧偶了的妈妈。两人的相处模式静水流深,男生有男生要回去的码头,世初淳会担任他临时的避风港。
她出手,收集证据,把霸凌的学生送进少年刑务所,默认此事态发生的老师,学校职务人员一锅端,泽田纲吉被欺负的事由此消停了许多,校园风气焕然一新。
安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风接来了小徒弟一平,一个高度近视的小娃娃。
小娃娃手脚Q弹,像是装在塑料袋里吮吸的果冻,头型像是一颗洗白了的莲藕。
一平很喜欢世初淳店铺里贩卖的千层派,每次都要吃很多个,吃得肚子圆滚滚的都不肯停。
小孩子抱着新到手的玩偶,对一见面就送了她好多好多东西的老板娘冒星星眼。
老板娘所有店铺里的糕点、茶饮都好好吃,玩具、文具全都很有趣,连老板娘这个人,她也喜欢得不得了。每天都有花样百出的新奇糕点。
风失笑,摸着被夺走了心的徒弟椭圆的头。
是他带出来的杀手没错。可归根结底,还是个给颗糖就能拐跑的小孩。得带在身边多多看顾才行。
初次见到一平的世初淳,抱着小孩,好半天不肯撒手。
她的家乡,也许这辈子都回不去。消散的记忆缺失了重要的边角,糅合而成她原本就生活在这世界的巧妙经验。唯一能抱住的,唯有又多了一个的异乡人,还是和她同个性别的女性。
大抵是上天对她这一路风雨兼程的怜悯。
拥抱着信任的人的切实依存感,对于曾经在揍敌客家族无依无靠的女仆来说,等同于是痴人说梦。
是想也不敢想,动了念头就会被惩治,说出口就会被严加管控的禁忌。
“风先生,一平。”
世初淳一手揽一个,抱着两个可心的小人儿,隔着布料感受着他们传递过来的温度。
蓄满了泪珠的眸子倒映着浩渺的银河,转瞬就要下起玓瓅的流星雨。
是用白玉砌成的观音像,被人间烟火烛落了一滴泪,烟熏火燎,燎得她眼痛、心痛,要用全部的定力才能抑制住不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