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可饶了奴婢吧,就像之前一样不好吗,国君也喜欢娘娘那样。”小允子用衣袖擦着眼角的泪,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林安。
但是林安心乱不止,思忖着:看来季无殃对下人确实不好,但看着也不像是会惜命要挟的主。还有为何不让她见冷大夫和郑叔伯,真是因为他们都是些……
“娘娘,还请随奴婢回去吧。”小允子哭着央求。
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林安瞧着也不是滋味,如此贸然找上冷大夫也不是个事,还是回去仔细想想,从长计议。
“我同你回去便是。”林安轻叹一声,无奈道。小允子一听,眼泪瞬间不流了,喜笑颜开,“诶!这就对了,还请随奴婢回去。”
林安走没几步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是冷大夫的声音,转过头望去,他一面走一面与人交谈,笑得轻快。
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林安想要上前细细端详或是与他搭话,身旁的小允子将她拉回来,“娘娘,该回去了。再晚国君该着急了。”
林安回头瞪了小允子一眼,就是这一会的功夫,那冷大夫就不见了身影。
“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林安有些生气,甩开小允子的手,气呼呼的提起裙裾走了。走没两步,又气愤地问他:“往哪边走。”
“奴婢这就带路。”小允子低着头,后背走就被冷汗浸湿,心想着完蛋了,回去之后必定少不了一顿打。
小允子想着面上提不起精神,走在平地上都差点摔了。
“我看你不太对劲,一会儿不用来跟前伺候了,好好休息会儿去。”小允子的变化林安尽收眼底,正好也是个机会让他别总盯着自己看,跟那个两面三刀的冷香一样。
短暂的失神之后,林安嘴里呢喃起冷香的名字,又想到冷大夫……一时静静坐在那,眼眸深邃,谁叫都听不见。
回过神时,季无殃已经坐在身旁,一脸关心,拉着她的手问她哪里不舒服。
林安欲言又止,将嘴里冷香的名字咽回到肚子里去,轻轻摇头,“我没事。”
“听他们说你肚子不舒服,要紧不要紧。”季无殃又问。
林安摇摇头,不自在的避开季无殃的目光,将手抽回来,“不碍事,就是我有些乏了。”
“那我陪你回去休息……”
“不必。国君日理万机,我自己回去就好。”
林安突然的疏远让季无殃感觉像是回到两个月前,在石船上重逢的场景,那时候她也是这般。
季无殃眼神默默变了味道,一点点冷下来,“怎么突然这么生分,可是见了什么人或是听了哪些个碎嘴子胡说八道。”他的语气再平常不过,林安却听得别扭,似乎听到了些逼迫的味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林安眉头微微皱起,狐疑地看着季无殃。
季无殃轻笑一声,“宫中都是些多心眼的,我怕你给几句话将我给定了死罪,那我可多冤枉啊。”
林安眼里写着不相信,但还是假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你这就是多心了,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话……我只是有点累了。”说罢,垂下眼睑,露出一副疲惫姿态。
季无殃知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多言,让人送林安回去。盯着林安离去的背影,季无殃脸上的笑戛然而止,命人找来小允子,当面问话。
小允子跪在地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掉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响声,他十分忐忑的咽了咽口水,事无巨细将林安做了什么都一五一十告诉季无殃。
季无殃听后一直沉默着,这种沉默对于小允子来说就是一种酷刑,像是头上悬着一把要掉不掉的刀,他不敢问不敢看更不敢喘气。
就在他要把自己憋死的时候,季无殃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寡人记得你算是齐王府的老人,祖辈都伺候着我们季家人。”
“是。”小允子好像听见了生的响音,连忙回应国君。
结果下一句话,直接让他的心从嗓子眼跌入谷底,就听季无殃说,“自己寻个日子,找个好地方,别让寡人费心。”
小允子的脸当即就白了,微张的嘴颤抖着,眼睛睁得像是要裂开一般,他才十五他一点也不想死。
好不容易熬到宫里做了太监,不再是低贱的阉人,好不容易可以过点像人样的日子,怎么能就去死了呢。
“国,国君,娘娘还让奴婢陪着去摘花……还请国君恕罪,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小允子的头磕在地上,汗水依旧汇聚成了一滩有形的水,里边全是溢出来的恐惧。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接着就是一声突兀的笑声打破这诡异的寂静,“才几天,你就想着用她来束缚寡人的手脚。”
“你这样的奴婢,寡人可不敢用。”季无殃轻飘飘地宣告小允子的生命抵达终点,就是这样无足轻重的一句话落在小允子头上却像一座山。
小允子咬着唇后悔说这种话,咬到鲜血淋漓也是于事无补,这种时候要想活命还能怎么办?
思前想后,小允子想到一个人,或许,或许还能赖活不死。
“奴婢……知道了。”小允子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听着耳边响起脚步声,然后消失,他知道国君走了。
那么这种时候,为了活命就要争分夺秒去找娘娘,反正要死了,去娘娘那争一争,说不定就活了呢。
小允子这辈子没有跑过这么快,如同一阵急促的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吹到林安的寝宫里。
这边林安盯着手里黝黑浑浊的药实在是喝不下去,僵持许久,无可奈何将药送到嘴边。就在要受苦的时候,听见外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探头看去见是气喘吁吁,腰都直不起来的小允子。
“你这是怎么了。”林安皱眉不解,顺势将药放到一边。
来的真巧。
“娘娘,娘娘……”小允子刚要说‘救救奴婢’,一想到这屋里尽是些等着看戏的人,立马咬着牙把话吞回去。
林安不解,他怎么冲进来跪下,说话又只说一半,实在让人心痒。
“你怎么不说话了。”
“娘娘,奴婢有难言之隐,可否……”小允子看了看林安身旁伺候人的两个宫女,林安了然,示意她们退下。
“现在可以说了吗。”
小允子即刻哭出声,擦着眼泪,嘴里囫囵着“求娘娘救救奴婢。”之类的话,说的林安一头雾水,不懂他的意思。
“你倒是说清楚,发生什么事情,我能这么救你?”林安有点急了,这孩子说话不会,哭倒是很起劲。
“娘娘,国君,国君要奴婢的命。”小允子泪眼婆娑,反正都是要死的,反手搏一搏结局还未可知,于是心一横,一股脑把季无殃让他藏的事全说了。
林安听罢,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真有冷香这个人。
原来,季无殃嘴巴里没几句真话。
林安目光四处游离,试图寻找一处真的可以支撑的地方定住。
苦寻无果,却见桌上那碗难以下咽尚温热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