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孤独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火星照耀十三个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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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建人书柜的散文集里有一段话被标注了红线——我走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曾经的生活有一天,会需要证明。
这句话出自布莱恩·魏斯的著作《Evidence of the Afterlife》,一名知名精神分析学家和催眠治疗师,他专注研究前世回溯和灵魂疗愈的课题,探讨了人类的前世记忆和灵魂轮回的可能性。
人的灵魂是否存在轮回?这个典型的哲学思考命题让人大部分人头痛,七海建人也不例外,但如果可能,他仍希望这个假定课题具有真实存在的科学性。
如果人的灵魂可以轮回,那么我就能再次见到你们吗?
七海建人在天亮前醒来,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悲伤。他很难得的回忆起那些早已不再细想的过往,例如那些盛夏蝉鸣的翻涌声里,他们一行人靠在高专樱花树下午睡的时间里,久久的、安静的闭目瞬间。
2007年的夏天很热,灰原雄静静地躺在医务室白色的裹尸布里,不会再睁开眼,夏油杰亦步亦趋离开了学校,永远和曾经的同伴们说了再见。人都是要向前看的,命运的车轮碾过这么多人,区区几个他们,并不是很独特。
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但七海建人没法向前看,他狼狈的逃离了那个诡谲波澜,暗流翻涌的糟糕世界,把一切的压力都丢给了五条悟。七海建人知道这样的自己很幼稚,很没有道理,他这是在逃避,逃避很可耻,但也很有用。
他是一个和“意义”与“生存价值”无缘的人,不会被表扬也不会被批评,循规蹈矩,严以律己,离开高专的这几年间,他无时无刻都只想着钱,他打算在三四十岁之前随便赚点钱然后去个物价低迷的小国悠哉游哉讴歌人生,像马来西亚就很好。
只要有钱,就可以跟诅咒和其他人划清界限,只要有钱,他就能说服自己这样活下去。
只要有钱。
钱,赚钱,存钱,这个项目能赚钱——
“那么我去。”七海建人接过经理手中的任务报表。
他从莫斯科出完差,坐上返回东京的国际航班,在荷兰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转机时他遇到了一个六旬老人,他说自己是个西伯利亚人,一名老派的戏剧专家。
“你是不是有些累了?”老人家看着他眼底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问。
“您才是,看来长途飞机的确让人疲惫。”
“哈哈,我说的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老人家笑眯眯地看着他,“或许你听过安东·契诃夫的‘契诃夫之枪’理论吗?即电影第一幕出现的枪,第三幕一定要响。”
这个描述有些过于抽象艺术,但十分中肯。这个西伯利亚的老派戏剧家说现实拥有的终究会失去,出生和死亡,这是个无解的终极命题。历史上这么多哲学家都没能给出答案,所以有的时候不必想太多,那是无端的压力,毕竟每个人都是在拼尽全力地活着,不管是苟延残喘或是熠熠生辉。
“生命的意义是平等的,因为人们终将死于衰竭。既然生命的尽头只有一个终点,那么为什么不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呢?”
想做的事吗?那么我想做的究竟是什么?
七海建人看着老人家眼角眯起的褶皱,在心里问自己。实话说他这样的人没有资格选择喜欢与否,但至少,他还有自己擅长的事情。
七海建人回到了自己的金融证券公司,提交了离职申请报告,从五条悟的手里接过了一个问题儿童。
虎杖悠仁是个喜欢运动,三观正直且具有强大同理心的孩子,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想到2006年穿过樱花枝桠,落在灰原雄墨黑刘海上的细碎金晖。他对这样的孩子并不反感,比起某些不着调的家伙,这样的孩子简直就是人间天使,之所以说他是个问题儿童,那是因为对方吞食了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手指。
七海建人觉得这样的孩子不该被牵扯到咒术界这个堆放垃圾的化工场里来,这样的念头在见到那个孩子的瞬间更加笃定。他太干净,太澄澈了,如果不是携带了两面宿傩这颗不定时炸弹,他本该享受美好的校园生活,谈一段青涩懵懂的恋爱,参加社团活动,毕业、结婚,然后平凡幸福的生活下去。
所以——
“我并不认同你是咒术师。”
和生来注定就与诅咒为伍的咒术师不一样,如果虎杖悠仁是被迫停留在这里,那么他永远不会是一个真正的咒术师。
七海建人透过墨镜镜片,看着眼前尚且稚嫩但不甘示弱的男孩,淡淡的说,“我没有小瞧你。因为我是大人,你是孩子,我有义务优先保护你的安全,仅此而已。”
“我宁可你小瞧我,也别把我当成小孩子!”虎杖悠仁看着他走向咒灵的背影不服输的握拳。
“唉。”七海建人脱下外套,“你经历过几次险境,但这并不代表你就是个大人了,枕头上脱落的头发增加了,爱吃的夹菜面包从便利店里消失了,这些小小的绝望越积越多,才能让人长大成人。”
所以——
“这不是你的错。”楚子航对虎杖悠仁说,“你不需要背负别人的罪责而活。”
浓郁的血腥味在狭小的医务室里翻涌,解剖床上的尸体惨白而狰狞,虎杖悠仁和七海建人靠坐在一旁的临时病床上,两个人身上都是各种不同程度的挂彩。家入硝子放下解剖刀,摘下了橡胶医用手套,将它们揉成团扔进了分门别类的垃圾桶里。
“怎么样。”她淡淡的瞥了一眼站在阴翳里的五条悟,“和之前的改造人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五条悟抿了下唇,他摘下了鼻梁上的墨镜,苍蓝色的眼瞳交织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森冷,“和TOHO CINEMAS电影院里三个人的情况基本相同,两个人的脑干组织都有被撬动的痕迹。”
楚子航放下搭在虎杖悠仁脑袋上的手:“普通人的大脑组织和咒术师略微不同,它想要通过修改脑干结构制造新的咒术师,只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