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了绝对会挨骂的,我才不要接。”家入硝子把手机丢到一边,屏幕上跳动着一长串的未接来电,刺眼的红点一闪一闪,密密麻麻的备注全部来自同一个人——光是看这串提示就足以想象的到夜蛾正道此刻有多么的暴跳如雷。
“事实上我也没接。”七海建人举起自己静音的手机。
“不会吧七海,你这叛逆期来得有点迟啊。”家入硝子这会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前辈你的吐槽功力仍旧是十年如一日的直接了当啊。”
“哈哈,是吗?”
此时对夜蛾校长怒火浑然不觉的小不点们正裹着毯子窝在一起,看起来丝毫不觉得困,他们在兴致勃勃地聊前几天来找虎杖悠仁表白的那位国中女同学。熊猫一边听,一边悄悄伸爪子去拿烤架上的肉串。结果动静太大了,调料撒了一地,大家开始纷纷指责它不道德的偷吃行为,登时又闹在一起乱作一团。直到某一刻,所有人突然整齐划一地安静了下来。
虎杖悠仁捧脸惊呼:“快看快看!!是流星雨诶!!”
钉崎野蔷薇举着相机:“虎杖你别嚎了!快来帮我拍照!不对!大家快赶紧许愿!”
“你们都多大人了,居然还信这个……等等,真希前辈!”伏黑惠吐到一半的槽戛然而止,忽然被拉过去排排站好。
“希望我能快点成为强大的咒术师,然后和惠一起砸烂禅院家的破烂臭招牌!”禅院真希大声地念出愿望。
“鲑鱼。”希望大家每年都能一起看流星雨,狗卷棘想。
“正道说愿望讲出来后就不灵了诶……”熊猫挠挠头,问身后没有动作的两个人,“硝子,娜娜明你们两个不许愿吗?”
银亮的短线一道接着一道划破黑夜,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吵闹着,笑声和惊呼混杂在清凉的夜风中。家入硝子注视着他们喧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高兴。
十六岁的某个繁星闪烁的夜空下,她和夏油杰并肩靠在樱花树旁,身侧是飞舞的萤火,眼前是打闹成片的朋友。
夏油杰问她:“硝子,你现在还会想家吗?”
她踢了踢脚边的草屑,淡声说,“不知道,也许还会吧。”
夏油杰忽然没了声音,于是她好奇地转头问他,“你怎么了?”
声音再次传来时已经过了很久,夏油杰望着她,很认真地望着她。
“不用想家,硝子。”他说,“这里就是你的家。”
夜幕低垂,樱花纷纷扬扬的散落,家入硝子身旁少年浅灰色的瞳孔中映出银河的熠熠璀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个时候夏油杰的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几乎有点高兴。
家入硝子抬起头,凝望这片和十多年前一样璀璨的星空,呼出口气。
“不许愿吗?”她问七海建人。
“前辈呢?没有什么愿望吗?”
“不知道,也许有吧。”她咬下一口羊肉串,声音在晚风中含糊不清,“以前和你们许的愿望大多都没能实现,所以我并不是很相信流星雨这种东西。”
距离万圣节又近了一天,与幸吉已经被楚子航和夏弥悄悄送往北京,由楚子航的爸爸妈妈暂且照应。按照原计划安排,此刻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应该和五条悟等人一起,在会议室里和总监会那群老学究讨论如何应对羂索的行动、后勤支援的部署方位等战略问题。然而她现在什么也没做,像个无所事事的青春期叛逆小鬼,不仅拒接领导的电话,还半夜三更拉着后辈和一群学生在山顶烧烤、闲聊、看流星。
她叼着羊肉串,任夜风拂过脸颊,目光落在不远处天际划过的流星线上,忽然问,“你偶尔会想起他们吗?”
星光从云层中坠落,篝火在微微跳动,七海建人抬头和她望向同一片夜空。
他说:“会的。”
流星雨比预报晚了近一个小时才姗姗来迟,接近日出时分,东方的天际线泛起一点微末的白,草木间还挂着清晨凝聚的露珠。家入硝子夹着烟蒂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她微微偏头,朦胧的视线里,她仿佛看到了樱白色的花瓣随风起舞,而在那一片虚无缥缈的花雨中,有两个影子正在对着她和七海建人笑。
她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像是跨越时空做出某种遥远的回应,而他们的影子也渐渐随着日出隐没在淡薄的晨雾中。
“来拍张照片吧?”钉崎野蔷薇提议。
“来拍张照片吧!”十六岁的夏油杰和十五岁的灰原雄站在樱花雨里朝他们挥舞着双手,举起手机。
于是家入硝子忍不住笑起来。
那些珍贵的、痛苦的关于青春的酸涩记忆,像一颗流星砸进了她正在搏动的心脏里,化成什么滚烫又柔软的东西在安静的燃烧。
不远处的一伙人歪歪扭扭地凑成一团,手忙脚乱试图挤进一部手机的镜头里,伴随着笑声和争抢,有人不小心推了家入硝子一把,她一个趔趄,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清晨的第一道微光里。
然后太阳升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