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厂长被他们吵得脑瓜仁蹦蹦跳着疼,猛地一拍桌子:“还有完没完?!这么点狗屁倒灶的事,都快让你们闹翻天了!要我看,马主任说得对,你们不能再住在这个院里了!”
“别别别,厂长,我们保证不会再……”
“你们的保证还不如放屁痛快呢!”
赵副厂长是真烦了,抬手止住了魏明仨人的话,对着马先勇说道:“马主任,既然这事是你想到的,那就麻烦你去和房管科的人一起,去跟街道办商量商量,把魏明他们从现在住的地方挪到另外的院子去吧。”
“至于你们……”赵副厂长看都没看他们仨人,直接指着会议室门口说道,“你们,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配合街道办,尽快搬家!”
……
两天的时间,足够很多事发生。
比如,李大姐和刘建平为了保全各自的孩子,最后想出来的办法是离婚不离家。
刘建平和李大姐其实各自手里都有个临时工的岗位机会,只是一直以来都各有各的算计,都捏着这岗位不撒手。
可现在下乡插队的事迫在眉睫,刘建平是离婚也得面临二选一的艰难抉择,而李大姐离婚倒是能保全闺女,可她没有房子也的确是不敢轻易离婚,毕竟刘建平的房子是私产,只要俩人在一起,那这房子就能让她住到死。
所以,俩人一合计,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离婚不离家——李大姐需要把手里临时工的岗位给刘建平,让他能叫俩孩子都不用下乡,刘建平则得和李大姐去房管所公证,叫她能带着闺女永远住在这里——俩人勉强达成了一致,保住了仨孩子。
而同样面临子女下乡问题的罗中海是直接给他闺女打包好了行李,只等着知青办通知具体时间,以至于最近院里人都不住怨声载道——罗小翠为要去下乡这事天天哭,不敢在家里哭就跑去公厕哭,吓得人都不敢夜里上厕所!
至于方老蔫家……
他们还在为谁去下乡而大打出手,暂时还没分出胜负。
不过比起这些早就习惯的热闹,还是孙月红和魏明一家子要从四合院搬走,挪到离这里最远的大杂院,更吸引人!
“……是赵副厂长直接发话让他们搬走的!不光如此,连魏晓军的工作都一块被撸了,要不他媳妇连孩子都没带就直接回娘家了呢,摆明是嫌弃魏晓军把工作丢了,不想跟他过了!”
李大嘴仿佛是只在瓜田里的猹,上蹿下跳地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要我说,他们搬走也是好事,毕竟孙月红被保卫科关了好几天,这跟犯案也没啥区别了,她要是还住在这里,肯定会影响咱们院儿以后评选先进!”
“还是咱李大妈觉悟高!等下回咱们院选管事儿的时候,我指定得投您一票!”
“就你贫!”李大妈瞪了一眼说话的小子,“还管事儿呢,我现在就盼着徐主任别再天天派人来咱们院盯梢儿了,这一天天的,像聚在一块说会儿话都得跟做贼似的……都怪孙月红和魏明他们!”
提到这个,大伙儿都忍不住抱怨起来。
此情此景,和他们背后说人小话被徐主任抓现行那天一模一样,只是被议论的对象变了。
风水轮流转,就是不知道下一个会转到谁身上。
当然,白香菊自认为自家不会有这么一天,正带着难得歇班的儿子站在人群里看热闹:“大志,你说这魏明家搬走,那他们家这房……”
贾大志左右看了看,意有所指得低声道:“厂里等着排队分房的人挺多的。”
白香菊幽幽地说道:“是啊,毕竟咱们院比大杂院强多了,而且魏明家的房子虽说是在后院,采光不太好,可到底是两间房,可比咱家宽敞多了……”
母子俩对视了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贾大志的乡下媳妇潘春桃则是看了看各怀心思的邻居们,又低头摸了摸自己又隆起的肚子,沉默地准备回去做饭了。
……
当天,在邻居们的目送下,魏明一家满是愁云惨淡地拉着家具、行李,离开了这座四合院。
何晏也来送他们。
他将一个小小的红色布包递给孙月红:“这是爸的遗物。是他当年买下后没来得及送给你的,如今我替他把这个还给你——从此以后,不管是爸和你,还是我和你,都两清了。”
布包里,是一对金珠耳环。
孙月红年少时就被奶奶用黄豆碾着耳朵扎穿了耳洞,后来的许多年里,她都没能拥有一对正儿八经的耳环,始终都别着茶叶梗。
她记得,丈夫在出发那次牺牲任务前说:“等这次任务结束,我的转业申请也就差不多能通过了,我也把房子买好了,到时候咱俩就不用再两地分居,能守着小晏好好过日子了……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等我回来再送给你,你肯定喜欢……”
孙月红忘了自己那时候说了什么,也忘了丈夫的模样。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早就重新长合封死的耳垂,低头看着手里的布包,又看了一眼何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地,转身离开了。
……
魏明一家搬走后,院里人也都知道何晏两口子不好招惹,再加上各家都惦记起空出来的那两间房,一时间,院里倒是清净不少。
但也就清净了几天。
苏清溪听着窗户外头传来的争吵声,没忍住地把手里从魏明工资里扣过来的二十块钱,和何晏上交的工资,一并摔在了炕上:“这又谁家在院里鬼哭狼嚎的?我这钱刚数到一半就让哭得数不下去,这又得重新数了!”
“我来数。”
何晏好脾气地把钱拢在一起,边数边说:“这不是知青办安排下乡的时间正好赶上厂里发工资吗,前院的罗小翠今天下乡,可罗大爷啥都没给她准备,她这不闹着要罗大爷还有她几个哥哥把今天刚分下来的工资拿出一部分带去乡下。”
“今儿就该出发了?!”
苏清溪刚还赖在炕上不愿意动弹,一听这话,是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炕上坐起来,给何晏唬了一跳,连忙给坐在炕沿的苏清溪搂住,生怕她起得太猛栽歪。
“小溪你这是又想起什么了突然就起来了?”
何晏多少习惯了苏清溪想一出是一出的咋呼劲儿,正琢磨她这是想吃什么了还是想出去看罗中海家热闹的时候,就听见苏清溪这个嫁过来那天起就没提过一句娘家的人,两眼冒光地对他说:
“阿晏,你现在驮我回趟娘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