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香菊”躲起来了,无数个“白香菊”闹起来了。
院里是永远止不住鸡飞狗跳,隔不了两三天就得来场大戏。
苏清溪自打跟厂里打报告成功在家养胎后,就开始在家前后窗户地转悠,看完前院儿看后院儿,看完东家看西家。
可以说,院里的这些热闹,是既给苏清溪带来了欢乐,也让她达成了室内锻炼的目的。
但热闹是热闹,乱也是真乱。
像是今天。
苏清溪正睡午觉呢,就被突如其来的哭声给惊醒。
她试图一跃而起,奈何肚子不允许,只能扶着炕沿,侧着身慢慢起来。
在这期间,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唯有哭声始终凄厉。
出事了!
苏清溪察觉到外面闹出来的动静有些不对劲,连忙往屋外走打算检查门锁好没有,也是在这个时候,本该在厂里上班的何晏却从外面推门进来,表情严肃。
他正想说什么,却被顺着门被打开的瞬间钻进屋里的哭声给打断。
何晏连忙把门关紧。
但刚才那一瞬,已经足够让苏清溪听清那不断的哭声。
她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外面发生什么了?我听着好像是白大妈在哭?”
何晏无措地张了张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也像是自己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般的,恍惚地说道:“贾大志,死了。”
……
“当时正赶上食堂开饭,厂里大部分的人都在食堂吃饭呢,突然有个车间工人一身是血地跑来进来喊救命,给大伙儿吓得够呛,赶紧跟着这人往车间跑。我本来不想跟着去,但想着这事肯定小不了,领导也得到场,这食堂不去人不太好,就跟着过去了……”
外面的哭声还在继续,这让何晏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强打精神地继续和苏清溪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贾大志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趁着午休私自溜进隔壁车间操作厂里新引进的机器,但那是特殊工种才能操作的机器,是需要经过培训的,他什么都不懂地一通瞎操作,就……”
何晏顿了顿,继续说道:“去食堂喊救命的那个工人能发现这事,也是因为他今天闹肚子,从医务室经过车间准备来食堂的路上听见动静后就赶紧喊人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苏清溪问:“那厂里怎么说?”
“说不好。”何晏压低了声音,严肃道,“这事不好定性。谁也不知道贾大志为什么会私自操作厂里的新机器,得先排除贾大志的嫌疑,这事才能往下走流程。”
苏清溪听出来了,厂里是觉得贾大志的表现有蹊跷,怀疑这背后有特务在搞事!
“那白大妈和潘春桃她们……”
“不清楚。但厂里已经报警了。”
不管什么年代,人们对特务、间谍都很敏感。
苏清溪担心厂里会怀疑所有和贾大志有关系的人,包括和他同住在一个大院里的邻居,连忙问道:“那你现在回来……”
“我是跟厂里请假回来的,和贾大志这事没关系。”何晏听懂苏清溪的顾虑与担忧,连忙解释道,“不管贾大志是什么情况,厂里都得派人通知家属,白大妈知道这事后肯定受不了,院里也得跟着闹起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就赶紧回来了。”
听到这话,苏清溪才放下心来。
“哎,院里得不太平一阵了。”苏清溪对贾大志这人没啥印象,就知道他是白大妈儿子,所以对他的意外去世,她也没啥感触,最后也只是感慨了一下人生世事难预料。
……
白香菊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任谁听了都得说她命苦。
但生活还得继续。
白香菊:“大志没了,但咱们还活着,还得活着把金宝养大成人。但家里的钱是有数的,你和我又都没有工作,想活下去就得找厂领导给咱们个说法!”
“钱!工作!一样都不能差了!”
说这话时,白香菊一直紧紧抱着几个月的孙子,像是抱住人生最后一块浮木。
她看向一旁始终不吭声的潘春桃,眼神阴沉,语气却还算和气地说道:“守寡的日子不好熬,我熬了半辈子知道这有多难。我不会拦着你改嫁,但我丑话说在前面——”
“只要离开这家,大志留下的工作、厂里的赔偿金还有金宝,就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你当初怎么嫁进来的,就怎么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