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曲雁荷掏出一个帕子,给曲芙蓉仔细地擦去脸上的泥,又替她掸衣服上的泥尘,嘴里叨咕着:
“这可如何是好?袄子上裙子上都是泥,娘一会儿见了,准唠叨你没个女孩子样儿,像只泥猴子。”
曲芙蓉不动,任由她擦拭,只是吃吃笑:“姐,你比娘还唠叨。”
“嗨,你这丫头敢编排我。”
曲雁荷扬起帕子,作出要打她的样子。
曲芙蓉才不怕,曲雁荷那帕子只会帮她拂去灰尘,决不会抽在她身上。
“你不是也编排娘,我告诉娘去。”曲芙蓉笑着往家跑去。
“站住,慢点,别摔倒了。”曲雁荷在后面喊。
曲芙蓉家坐落在村子中间,独门独院,有着前后院的三进院落。
家中以种苘麻、卖苘绳为业。
曲芙蓉跑进屋的时候,她母亲柳玉竹正在前院纺麻线。
她跑到柳玉竹身边,挨着她,伸手欲摇纺车,“娘,这个我会,我来纺。”
柳玉竹听到曲芙蓉的声音,笑着抬起头,“蓉儿回来了。”
她一眼见到曲芙蓉的泥手,忙一把攥住,“住手,这一手泥。”
她抬眼打量了一下曲芙蓉,惊奇道:
“啊呀呀,瞧瞧这衣裳鞋袜都是泥,哪还有个女孩子样儿,简直像个泥猴子,早上还好好地,怎么一转眼成这副模样了?这是上哪淘气了?”
柳玉竹起身拎着曲芙蓉的衣裳数落着。
曲芙蓉低着头也不吭声,任由母亲数落,听到曲雁荷进来,歪过头向姐姐眨眨眼,捂着嘴偷笑。
曲雁荷走近来,“娘,是我的错,是我一时大意让妹妹跌到泥水里了,你要怪就怪我。我这就带她去洗换。”
柳玉竹看向曲雁荷,语调变得和缓:
“雁儿这孩子太实心温厚,蓉儿每次闯祸都是你替她背锅,蓉儿这丫头刁钻淘气,难得有你这个姐姐护着她。罢了,娘哪个也不怪。”
她催促曲芙蓉:“蓉儿快去换衣裳,接你的人就快到了。”
“好嘞,去姥姥家喽。”曲芙蓉欢快地答应着,跑去里屋。
身后的柳玉竹有些诧异,问曲雁荷:
“先前,她不是不情愿吗?怎么转变得这样快?”
曲雁荷笑着回道:“娘,妹妹那样懂事,怎么会不情愿去姥姥家?她只是怕一人去了,会想爹娘,想家。”
正在此时,门外头传来“卟咚、卟咚”的奇怪响声。
柳玉竹侧耳细听那“卟咚、卟咚”的响声,高兴地说道:
“似乎是货郎鼓的声音,好些日子没听到这声音了,正好,我要去买些丝线,给雁儿绣起嫁妆来。”
曲雁荷有些羞涩,“娘,怎么说起这个了,还早着呢。”
柳玉竹拍着她手道:
“嫁妆嘛总要提前备起来,等我和你爹寻访一户好人家,定要我家雁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娘,”曲雁荷低头红了脸。
“娘,娘,让我去。”
换了衣裳的曲芙蓉跑过来,摇着柳玉竹的胳膊。
“行行行,桃红、海棠红、月白、琥珀、苍翠先这几样色儿,每样买两缕。”柳玉竹交代她。
曲芙蓉接了铜钱,走出去几步又回转来,弯着眼笑,“娘,我能不能再买几块饴糖?”
“能,”柳玉竹笑笑,又递给她一个钱。
不一会儿,曲芙蓉捧着一大把丝线回来,走到曲雁荷身旁,伸开左手,手掌中托着两块饴糖:“姐,给你的。”
曲芙蓉的嘴里含着饴糖,腮帮子鼓出一个包来。
曲雁荷手里的纺车没有停下,“我不吃,留着给弟弟吃。”
“方才在院里,碰到爹和哥哥正要出门送货,我已经给哥哥了,这是你的。姐,你吃,可甜啦。”曲芙蓉道。
“好,”曲雁荷笑着去接糖。
曲雁荷瞥到曲芙蓉右手里的丝线,拿过来细瞧,说道:
“这不对啊,这不是桃红,这是妃红,这个也不是琥珀,是秋香。这个月白也不是丝线,是细麻线。”
“是吗?”曲芙蓉疑惑地扒拉着看。
“我不会看错的。”曲雁荷肯定地点头。
柳玉竹走过来看看,“雁儿说的没错,这几样确实不对。”
曲芙蓉气呼呼说道:“咦,这货郎竟敢糊弄我,我找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