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站起，夜晚那三个时辰里纷杂繁乱的想法一下被她抛诸脑后，可她还没说什么，便见宁竹侧过了身，他的身后，宁星云探头探脑，满是好奇地张望着这间堪称植物园的小院，紧接着，二人的视线相对。

宁星云。宁辞诧异了片刻，她当然知道这个光芒万丈的灵阵师女孩，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

“这是宁辞，外族弟子。”宁竹合上院门，他给二人做了介绍，“宁星云，你应该认识。”

他说完便大步向着屋内走去，路过宁辞时，手中的灵阵放在了小桌上：“你的秘密小道被星云发现了，她好奇这个，东西是你的，你来做决定吧。”

“不是，什么叫被发现了？”

宁竹语速很快，可宁辞还是一下捕捉到重中之重，她眉头一跳，一把拽住了宁竹的衣袖。

宁竹无语地回头，他叹气：“你好歹让我换身衣服？”

宁辞立马松手：“哦哦不好意思……”

宁竹进了屋，合上门，小院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不熟的人面面相觑。

宁辞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她跌坐回椅子上。宁竹的事是不用担心了，但宁竹刚刚说的话她实在在意，她决定问本人：“你发现了那条路？”

忽然被问的宁星云反应不过来，她“啊？”了一下才理解了宁辞的意思。内族的人她谈不上关系都好，但起码是互相认识，她才会那么放肆，此刻坐在她面前的是个从未见过的外族女孩，她一直拿不准要用什么姿态，只得乖乖回话：“也……也不算吧？”

她揉了揉鼻子，小声道：“就是前几天，我在那附近练功的时候，发现有人从那附近跑了过去，我是灵阵师嘛，有人路过却没有灵力波动，我就很奇怪，所以就……”

“最近几天晚上我都在那附近晃悠，然后今晚就撞上宁竹了，路怎么走的我不太清楚，但那里是能翻过去离开宁家？”

宁辞点头：“那边是巡逻队注意力最少的地方，抓准时机，可以从那边走出去。”

宁星云眉梢一挑，宁竹的事虽然不至于人尽皆知，但多少也都是有所耳闻：“有这么一条路，宁竹居然没有一走了之？”

宁辞笑了笑：“然后呢？”

“什么？”

“追捕令、灵阵定位……他是能走，但如何走了不被带回？”

宁星云下意识想反驳，他很重要吗？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去抓捕？

但很快她愣住了。

——对，宁竹不重要。

但是他身上的灵脉重要。

宁星云的心里后知后觉燃起一丝惧意。因为灵脉，因为有充足的生长空间、有充足的资源，她习惯了这件事，他们——都是这样习惯了这件事。

他们沉默着、凝视着宁竹这唯一一个后来者，对他表现出的不适应感到不解。

或许奇怪的人不是宁竹。

或许对宁竹来说，奇怪的人是他们才对。

宁星云猛地低下头，她拍拍自己的脸。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样……肯定是哪里想错了。

她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换了一身干爽衣服的宁竹推开门。他回到小院里，看二人还坐着，桌上的卷轴还是他刚放下时的模样，他有些意外。

“宁辞？”

“啊，这个吗？”宁辞指了指卷轴，她耸肩，“我无所谓啦，这个归你，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

宁竹领了她的好意——当然，他不会白拿宁辞东西的。

他对宁星云道：“这个卷轴是宁辞偶然寻得的灵阵，能隐藏使用者平静状态下的灵力波动，但稍一运功就藏不住，本身作用并不是很大。”

宁竹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见宁星云神情恍惚，她混混沌沌地问：“外族还能接触到这种好东西？”

啪！

一簇火苗凭空自宁星云眼前燃起，她被吓得猛地一个后仰，险些摔了，狼狈地扑腾了几下才撑住石桌稳住身形。

召来小火苗的宁竹无语道：“你兰之姐没教过你这么说话吧？”

宁星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宁辞。”

宁辞摆了摆手：“没事。”

宁星云看着那张卷轴，她犹豫了一阵，还是被好奇心打败了。“灵阵借我研究下，我会还你。”她说完，便把灵阵塞进了自己的手环中。

“天快亮了，我要回去了。”宁星云想了想，又对着宁辞认真道，“对不起宁辞，我刚刚说话没过脑子，如果你需要灵阵方面的帮助，随时可以来找我，能帮上你的，我都会尽力。”

宁辞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宁星云会这么认真，她站起身，也同样正色起来：“没关系。我是外族弟子，进出宁家会比你们方便，那么……作为交换，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带的东西，也可以告诉我。”

宁星云笑了起来，她朝宁辞伸出手：“我想……或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宁辞握住了她的手。

东方的天色越来越亮，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宁星云这下真不再多留了，她鬼鬼祟祟地推开门，四下张望一下，便闪身出去了。

宁辞伸了个腰，她守着一夜未眠，也不敢入定修炼，此刻缓过神来，顿时大感身体不属于自己了一般浑身酸疼。

她看了看宁竹：“还需要我的解释吗？”

宁竹想了想，隐去了关于洛长河与那两瓶化灵散的事：“大概不用了。方向秋急于救人，从齐老板那里得知了我，所以挟持了你来找我。”

“什么啊，你的意思是全是方向秋一人的作为，跟瑞春坊一点关系没有？”

宁竹点头。

“行吧。”宁辞撇嘴。她到底没有出什么事，宁竹出去一趟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既然宁竹坚持，那就随宁竹的意吧。“你也得上早功了，那我走了？”

宁竹喊了她一声：“宁辞。”

“嗯？”

她一抬眼，两瓶药剂一齐朝她抛了过来。

“我靠，干嘛啊？”宁辞措不及防，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你小心点我靠你知不知道这两瓶东西在外面卖多贵！”

宁竹好笑：“你接住了就好。”

宁辞一翻白眼：“那是姐反应快。”

宁竹笑：“行。”

两人默契地没有就宁竹给这两瓶聚灵散的原因做讨论，宁辞把药剂收好，和宁星云一样鬼鬼祟祟张望一番，便也出了这间小院。

小院重新恢复了属于它的安静，新的、枯燥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宁竹伸了个懒腰，他一夜未眠，心里头还在想要不今晚回来后先补个眠，脑中，蝎子很不客气地戳了戳他：

“你今夜没别的什么事了吧？”

宁竹有气无力：“干嘛？”

蝎子嘿嘿一笑，宁竹生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骄傲来，而它吐出来的话语，如惊雷砸在宁竹顶上，生生驱散了他满身的倦意：

“水火灵诀，我研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