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随着陈母的离开而渐入尾声,住持领着小沙陀口宣佛号,陈清臣幽深眼神一扫一句‘此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在外听到半句此事不当言论,望众位夫人三思而行’,赤裸裸的威严不言而喻。当然,事情既然发生不可能真的没人议论,但只要有人顾虑最多便也就是私底下流传,影响有限。
陈清臣‘阁老之尊’的名号可不是论假的,在座夫人要么夫君是其下官,要么是其下官的下官,顶头上司的话谁敢当耳边风?一个讪讪欠身应了‘是’。
谢母挽着谢琅華欠身告辞,陈清臣颔首:“我送你们下山。”
对方不容置疑的态度让谢母憩了婉拒的心,只得欠身道过谢,随即让婆子把帷帽给谢琅華戴上便领着人下山了。此时下山的信徒及上山的信徒交插而行,帷帽虽阻倒了旁人视线但对自身视线也是极大防碍,谢琅華心里又端着事,一个不措便踩空了一脚。
“——!”
谢琅華心道要糟,身体猝然没了平衡情急之下胡乱攀扯了几下,不曾想到真攀扯住了东西,声名显赫的权贵稳稳伸出胳膊让失去平衡的哥儿攀附稳身,头劲微侧,轻飘飘道了句:“看着点脚下。”
此时恰巧吹来的微风荡开帷帽缝隙,露出云纱之后谢琅華瑰丽绝伦的相貌,如惊鸿之影转瞬即逝。谢琅華匆忙收回手,后退欠身:“多谢世叔。”
“无妨。”
之后的路程男人背影如山岳亭渊般走在前面,像穿云破浪的利箭在人群中给身后之人争得方寸之地,没有客意,却一路平坦把人护送下山。
谢母这一路心乱如麻,下了山也顾不得多做寒喧了,欠身道过谢便领着人上到马车。车夫打马驾车,谢母紧紧握着谢琅華手,眼神复杂,半晌苦涩开口:“你真的想好了?”
经过最初的震惊、惊怒、愤恨,谢母毕竟多吃了几十年饭,原本不该出现的瑾兰出现了,稍一考量便知今儿这出戏是谢琅華的有意为之,其目地就是为了最后那句‘退婚’。她不怪罪他自作主张,唯忧心他是不是意气用事。
迟疑又道:“娘知道之前你是欢喜陈蔚的,从今日反应来看他与那苏姑娘或许真没什么,如果陈家原意把那姑娘送走,陈蔚许诺绝不纳妾,你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么?”
谢琅華垂目苦笑:“娘,男人许诺绝不纳妾的誓言有几个能信?纵使能信,又能信多久?”
男人三妻四妾古来有之,偏生哥儿与之一般无二,境遇却天差地别。谢母红着眼眶揽住他:“怪娘把你生做了哥儿,若为男子,何苦受这一糟?”
“娘说这话是要难受死我了。是我遇人不淑,何苦怪罪娘把我生做哥儿?在我来说哥儿男子都一样,只要托生娘的肚子里,做娘的孩儿,都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这话听的谢母泪眼涟涟,谢琅華眼眶一红,母子俩顿时抱头痛苦不已。哭完,谢母擦了擦眼,又拿帕子帮谢琅華擦了擦,打起精神道:“你即已打定主意,那娘也不劝你了。娘支持你。我家琅華姿容绝世,才情绝伦,满上京那多好儿郞谁家配不得?你只管回去安心憩着,你爹那里娘去说。”
有娘的孩子当真是世间最好的宝。谢琅華撒娇似的椅上去:“谢谢娘。”
谢母出身江南水乡,脾性最是温和柔顺,但每个女人为母则刚则强,只要事关子女顿时化身那波涛汹涌的惊天大浪,谢父回府后便被平日温柔体贴的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话里话外,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给孩子寻的好亲事。
起先谢父还莫名其妙,争辩俩句家里孩子哪门亲事不经她把关的?怎么临到头全都是他的错了?后来一听白云寺之事,气的直接砸了手上杯子。
“他们陈家欺人太甚!”
谢母拿帕子摁了摁眼角:“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婚当初是你定下的,你去退。”
谢父气恼归气恼,但说退婚却是不愿的,蛮怨道:“婚约十几年前就定下了,满上京就没有不知道的,怎么能说退就退?琅華的名声不要了?”
“做错事的又不是我家琅華,身正不怕影子斜,怕甚议论?”
“夫人,”谢父头疼模样,劝解道:“陈蔚那孩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到底是个什么品性你还不清楚吗?此事其中定然有些误会。”
“晚了。”谢母绞着帕子抿唇:“在白云寺当着众夫人的面,我已经跟陈家提了退婚。”
谢父血气一涌:“夫人怎这般冲动?!”
“冲动?你说我冲动?”谢母气的红了眼,直指骂道:“你道我冲动你怎么不想想陈家有多不要脸?!谢嘉鳞今天我把话放这,这婚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