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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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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最后一个弯儿,歪歪斜斜的三个大字——三街巷赫然立在眼前。老大爷这个点儿依旧在门口,和牌友你将一军他吃一炮。

车灯闪了几秒,陈惜言没有着急下去,她对唐潋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去拿钱。”挂水费用是二十,自己还有余款——应该。

近日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算账。

唐潋闻言一笑,她转头对惜言说:“不必了惜言,那些就在你工资里扣,怎么样?”

“好。”陈惜言答应道。她解开安全带,正打算下车的时候,唐潋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嗡嗡”声响在寂静的车里显得格外突兀。

“喂,妈妈。”唐潋终于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妈妈她现在在哪儿、正和谁在一起,她一一答了。电话那头可能不知,但是陈惜言看得清楚,唐潋眉头紧紧皱着,手指不住地敲方向盘,烦躁之意在车内蔓延。

“门禁是九点,定下就要遵守的。”陈惜言听到电话那头说。

“嗯,我知道。”唐潋回答地漫不经心。

“女孩子要自重……”

“知道了。”

车内的空间太小,陈惜言被迫听着唐潋和她母亲一问一答,拽住安全带的手一时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好在电话没有持续很久,在陈惜言坐立不安之际,唐潋尽早结束了对话。

“抱歉,家里管得严。”唐潋翻出今天的通讯记录,十条里有九条是家里打来的。

陈惜言默默在心里数着,心中说不清是艳羡有人被如此关心,还是庆幸自己没有家庭束缚。她看到唐潋重重叹气,将脸埋进方向盘里。

垂下的发丝,轻扫过陈惜言的手腕。

“唐潋,你如果不喜欢,可以和父母沟通。”陈惜言有些无措,她本能地想把手放在唐潋背后,就像电视剧里那样。

只是她才发现,唐潋穿的是露背裙。陈惜言悬在空中的手改了道,手掌贴着车窗,凉意顺着骨头一寸寸爬上肌肤。

她脱下披肩,盖在唐潋身上,放轻声音说:“别难过了。”

不是难过,是疲倦,唐潋在心里默默反驳。不过这些若不是深处其中,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无病呻吟罢了。

“我还一直没有问你的年龄呢,看起来比我小。”唐潋直起身子,悄无声色地转话题。

陈惜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十九岁,也不小了。”

才十九岁,唐潋惊讶一瞬。才十九岁,一个人住在破旧小巷子,打工供养自己……“你爸妈呢?”

听到这两个字眼,陈惜言的眼睛瞬间锋利,像一把刀,浓烈的恨淬炼出的一把刀。她勾唇,吐出两个字:“死了。”

死在他们最应该死的地方,死得理所应当。

不知什么时候起,只要一想到那两个人,陈惜言内心就有止不住的戾气。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见唐潋一脸懊恼的样子。

“抱歉惜言,这大晚上我脑子……”她注意到陈惜言提及她父母的死讯,并不是寻常人那样哀伤。不过她无意窥探他人私事,方才的口无遮拦纯属意外。

“没事,你是第一个问我的。”陈惜言摇摇头,扯出一个微笑,酒窝在一旁时隐时现。她其实还想要唐潋多问一些,比如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不伤心,为什么一个人来到申城……

不过只是想象,对方不过是认识两天的、温和的陌生人而已,陈惜言拎得清。她下车关上车门,冲唐潋道别:“再见。”

“再见。”唐潋难得觉察出少许尴尬,缓缓升起车窗,离开了三街巷。

陈惜言在路口站了许久,冷风吹过,浑身打了个寒颤。路灯是昏黄色,道路两旁梧桐树静静伫立,呼啸的风声让她想起她逃走的那一晚。

也是她父母死去的那一晚。

她不是父母亲生的孩子,陈得志和吴媛也从未善待过她。能给一口饭吃,长大嫁人换彩礼,她对于这两个人的价值只有这些。

哪怕是国家普及的义务教育,若不是她努力争取,她都没法上。高中是她瞒着家里人,但是被发现后陈得志日日去学校闹,她不得已提出退学。

逃走的那一晚,她本打算用刀片割断绳子,翻窗户跑,再不济和他们同归于尽。吴媛忽然软了心,替她解了绳子,还往怀里塞了五百块钱。

然后……她看到这两个人,从五楼一跃而下。地上满是红色、白色,渗进水泥地;她看到地上的人还在抽搐,听到一群人哗啦啦从楼上跑下来,带头名叫王哥的人看了几秒,打了120,叫人去医院守着。

“他们不是还有个女儿,爹娘死了,女儿来还债吧。”

距离这群人不过五十米的陈惜言,全身颤抖不止。她紧紧攥着手里的钱,一刻不停地往车站跑。只要赶上最早的那班车,离开华平,中国这么大,谁也别想找到她。

那日的风好大,推着她跑到了车站、跑到了苏安,一路南下,来到申城。

短短数月,身边已然换了天地。

“闺女,站风口干啥,快回家!”老大爷打完牌,抬头瞅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愣愣立在大门口。

陈惜言握紧的双拳松力,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好,大爷你也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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