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历六百七十二年
苍梧瑾收到了荷城的消息,沉雨在地下找到了当年被奇肱国大师藏起来的图纸和手稿,新的玉符被制作出来,大陆百姓及世家再次通过一枚小小的玉石联系在一起。
他拿出当年自己的那枚玉符,上面的纹路因战争而损坏,现在已经没人有这样的能力可以修复它了,或许当新的奇肱国族人再次现世才有可能。只是可惜,这里面有伙伴们曾留下的话语。
春雷惊动,外面的虞成延正被苍梧家两个大哥带着出去踩水,傻小子还哈哈乐呢。
“阿延还小,你们两个小心点!”依秋无奈地看着他们。
“知道了!”小子们平时被束缚着,难得一场春雨,大人们摇摇头也不再啰嗦。
雨声与惊雷混合,再加上小子们的大笑声,竟让苍梧瑾生出了一种也去赏雨的冲动。
他放下手中的书简,来到门外,孩子们和弟子见他从万神殿中走出,都惊讶地合不拢嘴。
这场春雨声势浩大,雨滴大如孩童的小指一般,苍梧瑾抬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不经意地转头,竟看见万神殿门上一个人影正甩着双腿含笑望着他。
苍梧瑾愣在当场,他一动不敢动,深知这不过是他的幻觉,一如之前所经历的一样。他想冲她笑一下,她最喜欢自己笑着的模样,可又怕自己任何一个动作都会把这幻影打破。
殿下的依秋笑看着这些人,抬头望了眼师父,竟见他正怔怔地看着万神殿的大门,他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嗯?那大门上……是有个人影吗?
他惊讶地拉住身边的依雪,依雪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怎么了?”
“没有了……”依秋怔忡地说,看着落寞的师尊,或许,这是师尊用灵力变幻出来的云中君吧……
堆叠的书籍中,一枚玉符正闪烁着光芒,可不过片刻,又重归沉寂。
春历七百五十三年、春历八百十四年、春历九百三十年……
到今日,春历九百八十六年,龙岛
虞逐云说过,清风明月、春风冬雪都是她,可对他来说,这些也全都不是她,不过是她用来让自己活下去的谎言罢了。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他曾无数次感应到姬叔锦身上的气息,起初他欣喜若狂,可当他一次次发现一切不过是幻觉后,他便对此无动于衷了。
说实在的,他现在有些搞不懂自己心中对那个人的感情了。他们相爱的时间不过数年,可她离自己而去的岁月却是漫长的近千年。有时他望着天边云卷云舒,任由那幻象充斥在周围,心中涌起的是无尽的怨恨。
虞逐云,我恨你的时间比爱你的时间还要长久。
可就算是那样深的怨恨,千年时间也早该消弭殆尽了吧?遗憾的是,并没有。一想到这里,苍梧瑾怨恨的就是自己了,真是没出息!对那样一个抛弃自己的人念念不忘足足千年。
午夜梦回间,手腕处的伤疤会隐隐发热,但他知晓,一切不过是他的错觉。那个可恶的女人,为他重塑身体时竟然连蛮蛮镯的疤痕都一并恢复了。可当时的定情之物已被他摧毁,那根玉簪也被她弄碎,再无任何能够让他感受到她的灵力在自己的灵窍中肆意妄为的感觉。
最初,因两人剖心之举,他们会互相感应到对方的情况而心悸,可后来再重逢,他便再未如此。这次她离去后,他竟然又会时不时传来心痛,那疼痛较以往更盛,每到深夜,撕心裂肺的痛苦几乎让他这个半神都忍受不住,可近来,他的心痛在渐渐消失。他想,虞逐云,我是不是该放手了?
依秋两个人来见他时目光躲躲闪闪,他心中只有好笑,不过又是虞逐云搞出来的幻影把戏罢了。她就是这样,让自己觉得有希望后又狠狠击碎,现在,竟然连其他人都不放过,真是越来越过分!
苍梧瑾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姬叔锦,他身上的自然光芒如暗夜中的灯塔,又好似当年幽都中牵着他的那只温暖的手,如此惹人注目。
他不甘心!
看着面前的玉盒,苍梧瑾表面上平静如湖水,可实际上湖水下却是汹涌的暗流,“她给你的,你就留着吧。”
“师姐曾唤过我的名字,当时云中君的神情很温柔。”
苍梧瑾看着诚恳的姬叔锦,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姬叔锦……阿锦……阿瑾……
又开始疼了,他的心脏。
玉盒的边缘将他的手指硌得越发白皙,苍梧瑾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红月师兄。”
红月神情哀伤,“我知道。”看着苍梧瑾稳健的脚步,依秋尽力保持着素日里的长袖善舞,“诸位,苍梧山与山外城还有些要事要谈,便先行离去了。”
苍梧瑾的脚步一如寻常,可只有他知道此时他托着玉盒的双手有多么颤抖。
灵力挥洒间,他已回到了苍梧山中。
重华谷中的小屋中,苍梧瑾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玉盒,他竟然有些不敢打开。
若是又像荷城和幽都中的那些种子一样,怎么办?若只是一个空有神力的神明遗物又该如何?若他现下感知到的一切,只不过是她再一次的玩笑,他……
玉盒两侧的双手不断攥紧又松开,他好似又回到了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时候。
阿云,原来我不恨你。我只是……只是终于理解了你,当初你在承担苍梧山和大陆万年来的汹涌情感时,为何会选择关闭自己的情感,实在是……太痛了……
我一点都不恨你,只是,爱你这件事,太痛了……
自然之力透过玉盒蓬勃汹涌,颤抖的双手终于触及玉盒的边缘。试试吧,苍梧瑾,万一呢?万一真的是她呢?
就算不是也没关系,一千年你都是这样过来的,再来一千年、两千年……也没什么所谓了……
玉盒中,是北极天柜熟悉的云雾,更是山外城闻名于世的灵力泉眼,姬叔锦用天极的至宝来蕴养这颗种子。
泉眼中,草生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