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进来很冷,景明忍不住一激灵,拢了拢宽大的衣袖,他抬眼看去,轻声问:“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百苍垂眸,垂在身侧的手微蜷,法诀自指尖扩散,黄沙与风声都被挡在外面。
太久没与人相处,才想起来普通人在魔渊无法生存。
“你刚才不开心。”
景明看着男子再次耷拉下眼皮,就连嘴角也缓缓下弯。
他心想,到底谁不开心,啊?
暗暗咬牙,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什么原因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没有,你看错了。”
百苍缓缓点头,然后默默走开,知道他又生气了,于是留足时间给他冷静。
景明不知道这点,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的无力感。
【系统,其他小说里的魔尊也这样吗?怎么感觉他们脑回路清奇呢?】
系统看着,好一会儿才回答:【不知道,但他去煮药了。】
【什么药?那不是野菜吗?】
【其实看着像野草……】
被景明一眼刀丢过来,系统回归正题:【祛除魔气的,宿主魔气入体了,不觉得冷吗?】
经系统这么一提醒,景明想起他被冻晕的事,那或许不是百苍身上冷,而是魔气入体的原因。
那他是不是冤枉人了?
心里刚浮起一丝愧疚,景明就想起喂屎那件事。
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那件事绝对是他这辈子的心理阴影。
就在他还担心相处久了会原谅对方时,在看见药的那一刻,他觉得,原谅?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白色瓷碗里,这糊糊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什么?聚是一坨翔,散是满天稀是吧?
【系统,原书男主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吗?他怎么总收集屎呢?】
景明觉得自己要对百苍做的东西ptsd了。
系统看着碗里的东西默不作声。
黄绿色的,惨目忍睹。
【宿主,系统检测过,这确实是祛除魔气的药菜,就是卖相不太好而已。】
而已,那是“而已”吗?
太还原了吧,景明觉得晚上要做噩梦了。
长相平平,心怎么能这么歹毒呢?
他能不吃吗?
景明颤颤巍巍接过,指尖冰凉在碰到瓷碗时被驱散了不少,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耳边的风声不见了。
确实暖和多了。
是面前的人做的吗?
景明状似无意地翻舀,瓷勺与瓷碗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药糊的温度则隔着瓷碗传到手心。
他像在思考,又像在等药凉。
百苍抬了抬眼皮,又很快放下。
“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景明一直注意着百苍,这人总是恹恹的。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还问我之后有什么打算?”
这话不论用什么语气说都像是在埋怨,即使景明放缓了语速用上伪音。
百苍也这么认为,他的目光落在宫殿地砖上,黄沙铺了薄薄一层。
他心念一动,地面一尘不染。
“你在仙门我不放心,若是你有别的打算我不会干预……就是想再看看你。”
他的目光还是没有抬起来,只是语速越发快,到最后也不知道在跟景明说,还是在跟他自己说。
景明静默两秒:“啊,张嘴。”
却没想到对方下意识照做。
他把勺里的糊糊塞百苍嘴里。
这动作一气呵成。
百苍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这么做,如果是要测试有没有下毒的话,让修为高的人试没用。
但他还是乖乖咽下,让对方放心吃。
可事实是,景明压根不担心有人在屎里下毒。
他只是想出口恶气。
见人真的咽下,景明反而皱起了眉。
百苍垂眸:“没毒。”
景明缓缓眨了眨眼,知道他是误会了,于是道:“嗯,没毒。”
瓷碗中的绿色糊糊确实卖相不好,但味道还可以。一勺下去,胃里熨帖,身上寒气渐消;半碗下肚,眼皮子有些沉。
宛如从冰天雪地回到温暖的被窝。
怎么躺到床上的景明不清楚,视野中颓圮的殿墙,屏障上的风沙,以及耳边一句:“困了先去歇息,若有打算同我说。”
把脸陷进绵软的枕头,景明抱着被褥把自己团在其中。
或许是被窝太温暖,他轻声嘟囔了一句:“想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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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性格好,自来熟。
因为某种原因,他在高二就参加了高考。顺利考入市里最好的大学后又提前修够了学分,然后考研,工作……
家庭和睦,亲朋友好,他是个幸运且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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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轻轻蹭了蹭抱住的被褥,面颊通红,颊边发稍凌乱。
大红嫁衣拢着他,看不清衣下身形,只露出一截胳膊,纤长手指搭在被褥上,指尖微红,指甲修剪平整,而隐在嫁衣下的脚腕则骨感十足。
被褥床帐浅青,这人躺在其中,像清池中绽放的红莲。
百苍眉眼下垂,嘴角下弯。
余光落在床上人身上,顿了一下。
他素来以气息识人,魔气属阴,先前这人魔气入体,他便先入为主以为是女子,却不想……这一世,是个男子?
可这他似乎穿着女装?
仙门那边……他那小师侄又说了什么?
回想景明说的话,他轻声喃喃出口:“……回家么?”
百苍想,或许,他该回去看看了。
“那我们回家吧?”
他轻声问出。
床上的人面色红润,呼吸平稳。
谁也没有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