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划过脖子,血液喷出,人死了,魂还在。刘兆康的魂魄轻浮于荒野的血污之上,满眼是被砍掉的手脚,连着皮的半截脑袋,还有无措的不知归处和他一样成了鬼的人们。
不忍再看这满地的狼藉,也不愿再回忆刚刚的一切经历,刘兆康心里还有着他的惦记,在被鬼差带走之前,他要去看看他的小娘子,他的婉儿妹妹。
飘荡,从荒野到街市,短短的几天时间,他的死讯已经传进皖山城,刘家上下白幡覆盖,他的小娘子一身麻衣跪在堂前,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刘兆康心如刀绞。
“婉儿~~”呼唤心心念念的人,但心心念念的人却听不到。
“婉儿~~”刘兆康的唇角颤动,他多想过去将人拥在怀中,多想轻拂她的发髻,多想告诉她自己有多么心疼她,但一切都不可能了,他死了,他辜负了婉儿。
哀鼓声起,往生咒萦绕渐升天际,棺材被扛起游街,张婉儿抱着灵牌如行尸般跟着,而刘兆康的魂魄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张婉儿的身边。
“这是谁家出殡?好大的排场啊!”
“清源茶庄的刘家!死的是当家刘兆康!”
“死啦?怎么就死啦?我记着娶亲也才半年吧?”
“遇上马贼了!可惜了年轻轻的小婆娘啦!”
“是呀!刘兆康是独苗苗,往后这茶庄不知道会落在谁的手里,更不知道这小婆娘会落到谁的手里呀!”
看热闹的人们嬉笑谑语,刘兆康怒目瞪过去,攥住的拳头恨不得狠狠揍上去,视线再次望向他的小娘子,看着那越来越远的瘦小背影,心里也不禁问上一句:以后,你会和谁白头偕老?
无所归处只能流浪,从街市到破庙,这是仅属于孤魂野鬼的地方,刘兆康看着庙门上破烂的牌匾,又再看看自己,竟这么般配。
迈步走入这庙宇,他听闻皖山城的孤魂野鬼都等在这里,等着鬼府来的鬼差将他们带走,或是剥皮抽筋打入十八层地狱,或是得了轮回的恩典下世继续为人。
“哟~~来了位公子呀~~公子~~小女子可以陪你度春宵,红烛暖枕芙蓉帐啊!”刚进得门,刘兆康就被个穿着红薄纱的女鬼拦住了,这女鬼娇媚异常,白脸上一双红唇着实惊艳,她眉梢带俏,半边身子的红薄纱垂落,露出绣着牡丹花的红肚兜和一边光润的臂膀。
刘兆康赶忙后退一步,有礼道,“姑娘好,我是来此地等鬼差的。”
女鬼见刘兆康这样子,咯咯笑了,她回头对里面喊道,“大家伙快瞧!来了个呆子!”
顺着女鬼的视线,刘兆康瞧过去,只见这庙中或坐或躺的有几位,刘兆康赶忙上前几步行礼道,“各位,叨扰了。在下能否借寸地坐坐,等着地府来的鬼差?”
“这庙本就是孤魂野鬼都可来的地方,不用借,进来即可!”一白发苍苍的的老太抬起干枯的手对刘兆康招呼,“过来,这边地儿大!”
刘兆康微微欠身,走进破庙再仔细打量众鬼,只见女鬼晃晃悠悠的跑到一座大佛龛前,一屁股坐上,身子还靠着佛祖的金身,她嘿嘿对着刘兆康笑,“我这地儿可是庙里最好的地儿,他们几个都想占呢!公子,要不要过来与我同寝?”
刘兆康受不得这般挑逗,赶忙摆手摇头,“不,不,姑娘自个睡吧!”
“小哥,那可是风水宝地儿!”一邋里邋遢的男鬼走到刘兆康的身边,手臂自然的搭在他的肩头,嘿嘿笑着,一口黑牙呲在嘴外,他继续不见外的自顾自说道,“二娘可是难得大方啊!上一回我就是想沾个边,都差点被二娘踹死呢!”
“哼!老五!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被叫做二娘的艳鬼扭捏造作的哼了两声,那靠着佛像的身子似柔若无骨,挑眉对着刘兆康又是媚眼飞来,刘兆康赶忙避开了视线,迈步往破庙另一侧而去。
身子刚坐下,叫做老五的鬼也跟上来,黑牙还呲呲着,嘴巴还咧咧着,他道,“兄弟,交个朋友,报个家乡来历!”
“我叫刘兆康,就是这皖山城人士。”
“兆康老弟!失敬失敬!”
“还未请教鬼兄怎么称呼?”
“我啊!死得太久啦!叫什么自己个都忘了!咱们这破庙的鬼啊,都叫我鬼老五。”鬼老五说起话来,语调带着些阴阳怪气儿,他又往刘兆康跟前凑了凑,小声问道,“兆康老弟,我还是头一次见自己等鬼差的,你这是从鬼差手底下逃了?现在又不想跑了吗?”
“老五大哥,我刚死的时候,确实是在鬼差来锁之前就遁了,因着心里惦记家里婆娘,想再见一面,现在也见着了,就不留恋了。”刘兆康丧气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