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真想大声地向邓布利多宣告自己的痛苦与怨恨,她想说自己一点也不愿意再和魔法有任何的关系,想说自己承受不了以后的某一天哈利和莉莉一样从自己身边离开,想说自己憎恶那夺走了自己的妹妹,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朋友的可恶的魔法,想说自己恨不能现在就把所有有关于魔法的记忆从自己脑子里扔进垃圾堆里再也不要看见。
说来说去,想来想去,佩妮只是低下头吻了吻哈利的额头,声音沙哑又颤抖。
“我们只有一个家了,哈利。”
不管佩妮接受得有多么勉强、多么怨恨、多么不情愿,但她最终还是接受了,接受了哈利,接受了魔法,接受了分离,接受了死亡,接受了所有她不愿意接受的一切。
而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就使得邓布利多在哈利身上施的魔法开始起效了。莉莉的牺牲,使得血缘的纽带成为他所能给与哈利和佩妮的最强大的保护屏障。”
“只要你们有家,神秘人就不能接触或伤害哈利。他使莉莉流了血,但这血在你和哈利身上继续流淌着。莉莉的血变成了哈利的庇护所。”
闪电图案的疤痕像是劈在了佩妮的心上,她轻轻地用手抚摸着侄子的额头,有一刹那觉得身体空掉只剩一副躯壳,风一刮过呼啦啦得血肉牵扯着空空地没什么着落的疼。
“我只有一个要求。”
“让我见见西里斯。”
两个人都沉默着,直到窗户被雨滴拍打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响,佩妮看着邓布利多十分不赞成的眼神心知自己正踩在他的底线上。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颗廖蓝色的耳钉仍在佩妮的耳垂静静发着光,佩妮伸出手去摸到熟悉的坚硬的冰凉,好像能够短暂地鼓起勇气对那被判定了的真相做一点点反抗。
“就只是见一见,为了我们未出生的孩子。”
“我想这是不被允许的,布莱克夫人。”
法律执行司司长巴蒂·克劳奇推门而入,一头梳得一丝不乱的短灰发在室内灯光的照耀下和他本人一板一眼的性格一起泛着讨人厌的光芒。
“ma……mama?”
哈利睡梦中嘟着嘴巴黏黏糊糊地发音,佩妮在这一秒过后恨上魔法。
“真不可思议,邓布利多,那个可恶的叛徒,在今天凌晨三点钟神奇失踪了!”
“失踪?”
“是的,失踪,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是怎么消失的。”
这大概就是克劳奇来此的原因了,要说从严苛看守中逃脱出来的小天狼星会去往哪里,无疑他的妻子佩妮会是每一个人下意识的选择,佩妮看着正用看待犯人一样的目光审视自己的克劳奇梳在脑后的短灰发,有些焦急地期盼小天狼星最好能找到一个只有自己的时间,她迫不及待地希望能从小天狼星嘴里听到事情的真相。
“如你所见,从昨天晚上七点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病房中的空气渐渐地修补起佩妮心中的漏洞,她现在莫名有种奇怪的直觉,那直觉仿若夜色中的一盏明灯,暖化了湿冷空气,在昨晚的死亡中,有什么东西是被隐瞒,被忽略的,她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将那些东西一一照亮,一一翻找出来好能给西里斯翻案。
“你最好别抱有任何侥幸,女士,否则,我想我有权利对你进行缉拿。”
“当然,如果你更想直接来一个一忘皆空,我想我会更乐意满足你。”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那不被看在眼里的低人一等的不公平感重又袭来,佩妮感到无尽的屈辱,她正视着那看起来冷漠又不屑的司长,梗直了自己的脖颈扬起下巴用不卑不亢的声音和目光昭示自己的不服。
“您当然可以随意,前提是,您能确认我的罪责。”
这句话倒像是讽刺了,整个巫师界现在都知道巴蒂·克劳奇,最有可能继任魔法部部长的法律执行司司长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进了阿兹卡班,一个对神秘人忠心耿耿到甚至不愿意为了父母考虑一点的食死徒,而这位向来以雷霆手段闻名的司长,更是像恼羞成怒似的,将所有在他认定下罪恶深重的食死徒们不经审判送进了阿兹卡班。不过,这在众人看来倒更像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食死徒儿子的一种迁怒。佩妮从床头柜上放着的最新《预言家日报》上占据最大版头的一篇名为“巴蒂·克劳奇:家族的兴旺与衰败”的新闻稿与邓布利多的零星话语中直指他的伤疤,意料之中地看到这位可以说有些古板的中年人瞬间变得青灰的脸与颇感耻辱和回避的神态。
“可怜的麻瓜,难道你现在还在愚蠢地相信你的丈夫?”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得更清楚了,你的丈夫,那个可恶的,狡猾的叛徒!他背叛了詹姆,背叛了你的妹妹,使他们双双死于你的侄子哈利的面前,使你背负着叛徒妻子的恶名……”
“好了,克劳奇,我想我们还不至于如此!”
邓布利多厉声打断了他,克劳奇显然在一个没那么所谓的麻瓜面前有些懈怠,他情绪的发泄更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随意。邓布利多怜惜地拍了拍佩妮的肩膀,站起身将克劳奇推了出去,在一个尚在病中的孕妇来说,痛苦和生气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无论如何,佩妮·伊万斯,她是莉莉和詹姆的姐姐,哈利的姨妈,克劳奇,我不得不说你有些太过分了。”
门外音隐约传来邓布利多劝诫的话语,佩妮转过头去看向窗外蔓延的雨水,滴滴答答从屋檐落下汇成苦涩湖泊。
哈利沉沉地睡着,不时响起几声轻轻的呼噜,佩妮伸出手捂住尚未隆起的小腹,食指点了点那颗廖蓝色耳,呼吸慢慢拉长沉重。
“西里斯。”
“西里斯?”
“西里斯……”
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痛苦,一声比一声干涩。
土壤吸满了雨水变得湿润。泥土塞满空隙遮挡住声音的回响,大地一片寂静,只有无数雨水滴滴答答无穷无尽,整个宇宙被雨水的凉充斥,她的耳钉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福禄考的枝叶凋落,泰晤士河上细密落着冷气。
伦敦的冬季真正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