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濯明手快不假,但眼神可能真的不大好,他抓哪不好,偏偏扯松了人家的腰带,舒怀玉嘴角一抽,自觉转身非//礼勿视。
“咳。”始作俑者陆濯明处变不惊,故作淡定地露出最温柔的笑容,“阿筠,你也知道,师兄是个瞎子,真的不是有意的。”
丛筠:“瞎你个大头鬼!”
舒怀玉看着上一秒兄友弟恭,下一秒便要你死我活的二人,心里突然生出一股酸涩的落寞来——
当年在师门,她和师兄师姐也是如此,只是这份情谊最终还是隔了阴阳。
就在二人要当着舒怀玉的面上演兄弟阋墙时,一道冷冽的声音裹挟着浑厚灵力在他们耳畔炸响——
“闹够了没?”
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一大一小顿时被吓了个激灵,蔫头耷脑地进了屋,舒怀玉不动声色地跟在后边,心里竟同样升起些许紧张。
进门时,丛筠冲她摆了个口型——
“姐、姐、救、我。”
舒怀玉:“……”
陆濯明一把将这挤眉弄眼的小子搡进了屋,转头对舒怀玉温和一笑,宛如一朵不染尘埃的高山雪莲。同时,一道声音在舒怀玉识海中响起——
竟是传音入密。
只听雪莲花说:“舒姑娘,也劳烦救一下我。”
舒怀玉:“???”
屋内陈设简单雅致,素白屏风隔开里外间,一套梨花木桌椅整齐摆放于前,桌上茶水还冒着白气,但就是不见人影。
梨花木椅前摆着两个蒲团,陆濯明和丛筠对视一下,乖顺地一同跪坐其上。
舒怀玉:“……”
她环顾四周,没瞧见第三个蒲团,那大概是不用自己也跪下的意思。
忽然间,一阵白雪从未关紧的窗缝飞入屋内,竟在梨花木椅前幻化出一道窈窕倩影。
那人正是陆濯明和丛筠两人的师父,昆仑剑阁的阁主——
“风雪剑”顾盈然。
顾阁主周身萦绕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盛气凌人,她像是没看见杵在一旁的舒怀玉,眼皮一掀,扫了一眼两位“爱徒”。
舒怀玉曾经也有师父,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日必不能善了,她恐怕爱莫能助。
顾盈然一撩裙摆坐下,浅抿一口热茶,冷笑着将一本《符咒大全》掼到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丛筠冷汗直流。
“好一出狸猫换太子。丛筠,你可真出息了。”
一阵从窗缝漏进来的小风将“《符咒大全》”的内页吹得哗哗作响,舒怀玉一看,当下就觉得这小子命不久矣——
这披着《符咒大全》之皮的“好书”可谓是花红柳绿,各色男女比比皆是,姿势争奇斗艳,尽显人间风流百态与红尘万丈。
她师兄小时候也玩这套被师父抓过现行。
丛筠腿肚子直颤,“弟子知错,不该耽于此等不雅惑心之物。”
顾盈然冷哼一声,有那么一瞬间,舒怀玉竟从顾阁主的冷笑中看出几分促狭之意,她怀疑自己眼花了。
“既然你对《符咒大全》爱不释手……”
丛筠心提到了嗓子眼。
顾盈然目光一垂,给爱徒宣判了“死刑”,“二十遍,去吧。”
于是,丛筠哭丧着脸抄书去了。
料理完小的,顾盈然目光一转,而后轻笑一声:“呵。”
陆濯明被“呵”出一身冷汗。
“陆濯明,你还知道回来?干脆住栖凤阁得了,怎么这次回来没粘一身鸟毛?”
舒怀玉闻言神色一凛,栖凤阁也是当年的六大门派之一,与师门变故之事脱不了干系。而那意思不明的“鸟毛鸡毛”则自动被她忽略了去。
陆濯明不知内心作何感想,反正脸上还艰难维持着微笑,乖巧应道:“弟子知错,下月玄门大比,弟子愿带队前去,为师父分忧。”
阁主大人不动声色。
陆濯明冷汗直流,又道:“今年秘境历练,弟子也愿带人前去。”
顾盈然闻言略微颔首,陆濯明心里松了口气,但紧张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舒怀玉刚刚站在一个颇为尴尬的位置目睹了顾阁主对弟子“处刑”的全程,现在轮到她的心悬起来了。
她想了想,自己五十年闭关苦修,半点亏心事没做,应当是不必受罚的。
“出关了?”顾盈然淡淡问道,言语间听不出喜怒,但与刚刚的阴阳怪气相比已经能称得上是温声细语了。
“嗯。”问的简单,答的也简单。
她沉吟片刻又开口道:“顾阁主,我……”
“你要下山?”顾盈然径直打断了她的话。
舒怀玉点头。
顾盈然眉头微蹙,又很快舒展开,“昆仑一向不涉玄门纷争,是世间少有的清净地,你资质不俗,入我门下不好吗?我在一日,便没人敢动你。”
舒怀玉羽睫微颤,抬眼看向顾盈然,眼底清明透亮,仿佛无论多少磋磨都不能令其蒙上阴翳。
“阁主抬爱了,怀玉庸人一个,因着家师几分薄面,得阁主庇护至今,心中不胜感激,只是……”她今天说的所有话加起来怕是都没有这段多。
“当年之事若不查清,我此生死不瞑目。冤有头债有主,我必血债血偿。”
舒怀玉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近乎偏执的孤绝,将最后四个字咬得极为清楚。
“况且,”她又道,“怀玉……已有师父。”
此言一出,顾盈然也沉默了,她目光落在舒怀玉背后的长剑上,像是沉浸在经年的往事中。
陆濯明不明就里,愣为舒怀玉捏了一把汗。
“好,”良久,顾盈然开口,“下山可以,但你师父当年欠我一场比试,现在他人不在了,便由你这个弟子代劳。若能在我手下走二十回合,便许你下山。”
“咚!”
门后,丛筠为了看热闹,不惜冒着被师父劈成八瓣的风险去而复返。他本因听了自家师兄好大一个八卦而乐得不可开交,这会儿听见这番话,惊得一头撞在门上。
天!比武?!
他师父,顾盈然,修为可是出窍圆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