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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番外一:除夕[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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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腊月廿九,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准备欢度除夕。那场心魔引起的灾难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一年时间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甚至对凡人来说也算不得多长的光景,不过是麦子种了又割,荷花开了又谢,小孩子换了几颗牙齿,邻里又故去了一位老人罢了。

从某种层面来说,凡人的心智其实比修士更为坚韧,修士的寿元很长,他们有大把的时间追忆过往、缅怀故人,而凡人一生不过百年,因而更在意如何活在当下。

一年前足有成千上万之人死于那场震天动地的浩劫,又有无数人流离失所,但这些看似柔弱的百姓其实最是顽强的,就像一把草籽,随便撒到哪里都能生根发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而今日,百姓们沉浸在喜气洋洋的节日氛围中,即便心里仍有些许苦难留下的痕迹,被大红的纸灯笼一照,也尽数消融在那温暖的灯火中了。

南塘郡生意最红火的胭脂水粉铺子「露华浓」也早早关门闭店,古朴的院墙被灯笼点缀,少了几分寂寞,多了些烟火气。厨房里,唐赭正围着灶台煎炒烹炸,乔翎忙前忙后帮他着打下手。

在唐赭的印象中,沈明澈从不过除夕,他通常独自一人斟一壶桂花酒倚在窗边坐上一夜,等到正月初一再去祠堂里将香案上的一众牌位挨个擦干净,而后更换供果,重新点香,再关上门一个人在里面呆一整天。

沈明澈极少对他言说自己的过往,因而唐赭并不知晓正月初一对沈明澈而言意味着什么,就连这天是对方的生辰也是他很久之后才知道的。至于沈明澈每次在祠堂里干些什么,唐赭更是无从得知,他可能坐在那里缅怀牌位上的一个个名字,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地发呆。

但心思细腻的小画师明白,他的师父需要这么一个时刻。每次从祠堂中走出来时,沈明澈的神情总是悠远而平静,就像一朵纯白的牡丹被夜雨洗过,在晨光中轻柔地舒展花瓣。

“呀!”

乔翎的一声轻呼打断了唐赭飘远的思绪,他转身一看,发现灶台上闷着的高汤正“咕嘟咕嘟”地往砂锅外冒,他眼疾手快地用灵力将锅子托起,正要去擦溢出的汤汁,乔翎却主动将布巾接了过来,“师兄,我来吧,你先忙别的。”

唐赭是沈明澈的徒弟,乔翎是舒怀玉的徒弟,二人按排行算是一辈人,虽然年龄相差悬殊,却依然以师兄妹相称。乔翎虽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小郡主,却没有那些骄纵的脾气,很自然地帮唐赭分担了力所能及的活计。

沈明澈本是个两眼一闭的甩手掌柜,但这是他和舒怀玉合卺后即将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因此自告奋勇要来做年夜饭,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被唐赭如临大敌地制止了。唐赭曾经有幸领教过沈明澈的厨艺,后果是上吐下泻了三天三夜,差点一头从奈何桥上栽下去,以舒怀玉的修为倒是不怕被毒死,但他和乔翎就不一定了。

唐赭一边将菜板剁的“哐哐”直响,一边羡慕地感慨道:“阿翎,你师父真好。”

“我师父当然很好。”乔翎不假思索地接道,但忽然间她像是回想起了某些痛苦的记忆,小脸顿时垮了下去,“但你没看到师父按着头让我练剑的时候!”

什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闻鸡起舞……乔翎如今觉得她从小到大看过的勤勉典故也不过如此。

二人边做饭边闲聊,院外传来一阵叩门声,唐赭叮嘱乔翎将锅子看好,自己擦了擦手去应门。

“来了。”然而他打开门时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身量高挑的中年男子,墨绿长发用根发带随意束着搭在肩上,金色的眼眸中一对细长竖瞳闪着幽幽寒光,明明是三九天那人衣衫却十分淡薄,脖颈苍白的皮肤上能隐约看到深青色的鳞片——他并非人类。

那人目光落在唐赭身上,似是在猜测他的身份,明明没有任何敌意,他浑身的鸡皮疙瘩却瞬间掉了一地,竟生出了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面前之人本已收敛了气息,唐赭却还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此人的修为必然在出窍之上。

“请问您是哪一位前辈?”就当唐赭强装镇定地询问时,沈明澈活泼的声音从他身后由远及近——

“柳爷爷好久不见!”

与此同时,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从门后蹿出,见到沈明澈后使劲冲他翻了个大白眼,而后骄傲地扬起小脸对唐赭道:“这是我爷爷,厉害不?”

唐赭看了看柳青青,又看了看那位中年男子,二人的眉眼有五分相似,只是那男人除了两鬓星白之外不显任何老态,看着不像是柳青青的爷爷,反而像是她爹。

“柳爷爷好,这是我徒弟。”沈明澈直接无视了对他呲牙咧嘴的柳青青,对那中年人双手合十明媚一笑,“柳爷爷过年好,恭喜发财——”

而后,他笑眯眯地将手平摊往前一伸,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嫌害臊。

“你倒还是这副孩童心性。”柳寒山看起来不易接近性子却颇为宽厚,并没有因沈明澈赤裸裸的白嫖行为而展露丝毫不悦。他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红色纸包,指尖碰到红纸边缘时却微微顿了一下,而后不着痕迹地瞥了一旁的柳青青一眼,后者保持着对沈明澈怒目而视的表情,金色瞳孔中却闪过一抹诡异的光。

柳寒山见状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将纸包放到沈明澈伸出的手中,然而下一个瞬间,那好端端的纸包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开,一堆死虫子“砰”地一声从中涌出。沈明澈下意识一挥袖袍甩出一股灵力去挡,没成想那虫子尸体受灵力所激后竟“啪”地炸开,蓝蓝绿绿的汁液溅了他一身。

“哈哈哈哈哈哈!”柳青青肆无忌惮地狂笑,直接开启“青蛇狂舞”模式,乐得上蹿下跳,“小白脸你也有今天!”

沈明澈雪白的衣衫上满是蓝绿色的点点,他保持着那副灿烂的笑容愣了片刻,而后“嗷”地一嗓子朝柳青青扑了过去,“小菠菜面你信不信我炖了你!唐赭,今晚年夜饭加一道蛇羹!”

被点名的唐赭看了看和柳青青扭打在一起的师父,又扭头瞅了一眼似笑非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柳寒山,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同手同脚地转身回厨房去了。

就当沈明澈准备将这条蛇扒皮抽筋时,一股寒凉的灵力从院外席卷而来,直接将他掀飞到不远处的小池塘里,被殃及池鱼的还有跟他打的“难舍难分”的柳青青。一人一蛇挣扎着从池塘中冒出头来,南境的冬天并不寒冷,他们露出水面时脑袋上还顶着绿油油的浮萍。

沈明澈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灵力,一抬头便见舒怀玉御剑悬在池塘上空,周身幽幽地散发着寒气。

她的神色比北境的隆冬还要冷。

沈明澈瞧这架势就明白大事不妙——一向遵纪守法的小仙君竟然无视凡人城中不能御剑的规矩,这是要谋杀亲夫了!

他在心中狠狠地问候了一遍裴知春的祖宗八代,没想到此人恩将仇报,将他卖了个底朝天,亏得他还好心好意地给人家提供创作素材。

今日是映桃先生的新戏《照君心》上台搬演的第一天,此戏一出便好评如潮,风头之盛甚至压过了被传唱十多年的《不虚生》。舒怀玉自然知晓其中有猫腻,待她杀气腾腾地找到裴知春后,还不等将剑架在他脖子上,对方便招了个干净。

正当沈明澈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打算靠“美男计”蒙混过关时,舒怀玉冷冷地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温度,“你也不用洗衣服了,先在这池子里洗洗脑子吧。”

沈明澈闻言,咧到一半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这算什么,家暴吗?

***

虽然发生了一段小插曲,但晚上的这顿年夜饭吃得倒是颇为和平,饭后柳寒山带着柳青青、乔翎和唐赭去河边放烟花去了。沈明澈不知何时消失不见,舒怀玉找了他一大圈,路过九转回廊深处的那间祠堂时,发现房门虚掩,里边隐约传出说话的声音。

舒怀玉不动声色地走近,祠堂内的说话声音很低,但以修士的耳力足以听清——沈明澈就在里面。她本打算推门进去,可就当听见沈明澈自言自语的内容时,搭在雕花木门上的手却顿住了。

昏暗的祠堂中仅点着几盏长明灯,香案上大小牌位的影子随跳动的烛火轻轻摇曳,却并不令人觉得阴森,反倒被暖黄色的灯光模糊得温柔。

沈明澈在香炉中点上新的线香,而后端正地跪在蒲团之上,行了个叩首礼。礼毕后他没有立即起身,跪坐着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道:“爹、娘,我来看你们了,明日要和小仙君一起过生辰,今晚便提前来了。”

修士拥有漫长的寿元,除了像栖凤阁这种以家族为基建立的门派之外,宗族血缘观念通常很弱,因为即便是流淌着同样血液的父母手足,能陪伴在他们身边的时光也是极为有限的,更何况许多修士入玄门之后便一心清修,与凡尘断绝了联系。夏虫不可语冰,那些骨肉相连的感情终会湮没在时间的长河里,这是凡人无法理解的概念,却是大部分修士自然而然达成的共识。

沈明澈是个恋旧的人,当年特意回到南塘在沈家旧址上建了如今的露华浓,又大费周章地收集祖宅的旧砖瓦重新砌了院墙。或许在被沉疴旧伤缠身的岁月里,唯有睡在这间被他七零八碎凑成的“家”中,才能捱过那些个漫长的黑夜。

沈明澈活了百余载,可那与之相比不过浮光掠影的十二年却是他一生中最为珍贵的时光,他少时总嫌生活太平静,唯一的一点“刺激”就是和父亲请来的各路教书先生斗智斗勇,直到那场彻底颠覆了他人生的惨剧发生后,懵懂的少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清安”便是这世上最难修来的福气。

他拜罢双亲后又对另一块牌位行了大礼,语气略微活泼俏皮了些,“师父,弟子给您拜个早年。”

而后,沈明澈起身对摆在其后的两块牌位合掌各鞠一躬,“师弟、师妹,虽然素未谋面,但小仙君说你们都是极好的人。”

言至此处,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比朦胧的烛火还要温柔,“谢谢你们照顾她,我真的很感激……”

这时,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动,沈明澈闻声转身,只见舒怀玉静静地立在门边,明明相隔了一段不小的距离,他却莫名觉得那双平如秋水的眼眸中倒映的全是自己。

舒怀玉一言不发地走进祠堂中,沈明澈点了几柱香递到她手里,同样没有说话。他们二人之间的常态是鸡飞狗跳,鲜少有岁月静好,然而某些时刻他们却惊人地默契,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却能从对方一个简单的眼神中读懂一切,就如呼吸心跳一样自然。

待舒怀玉祭拜完牌位上的故人后,两人静悄悄地退出祠堂,合上大门的瞬间,长明灯的烛火被风带着猛地颤动了一瞬,又缓缓归于平静,就像他们的人生一样,虽有跌宕,但终会回归安宁。

离开祠堂后,两人并肩穿行在九转回廊中,夜风送来庭院中幽幽的梅香,也送来远处烟花爆竹的硝烟味,冲淡与浓烈混杂在一起,构成一种奇妙的味道。

沈明澈娴熟地勾住舒怀玉的手指,后者同样自然地将对方的手扣紧,因为灵力的缘故,舒怀玉的手总是很凉,在大冬天里握着并不暖和,但沈明澈却很喜欢这股凉意,它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就像她的存在。

他偏头看向舒怀玉,只见明月如霜,照伊人如画,他的眼神情不自禁地柔和下来,轻声开口道:“我方才许了愿。”

舒怀玉问道:“什么?”

沈明澈眼角的笑意更浓了,他没有急着回答,只是抬眼从斗拱飞檐间凝望着高悬的皓月,皎洁的月光如碎银般洒落梅梢,地面横斜的树影在风中轻轻摇晃,宛如荡漾不止的心旌。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

***

喧闹的鞭炮声直到后半夜才逐渐平息,舒怀玉转进内室后便见沈明澈没骨头似地拥着锦衾侧躺在榻上,捧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他刚洗过的半干长发松散地披在脑后,发间皂角的清香与衣料的檀香味交织缠绕,舒怀玉在三步以外便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沈明澈见舒怀玉进来,做贼心虚地把手中的书往枕头底下一塞,若无其事地对她“嘻嘻”了一下。然而舒怀玉并不“嘻嘻”,修士的目力极好,她刚转进门时便远远瞧见了那书页中的“尘心仙君”几个大字,鉴于此人先前向裴知春借手稿的行径,她无须多想就明白了沈明澈读的是什么。

舒怀玉伸手去抽压在枕头底下的书,沈明澈却先她一步飞快地将手稿抽了出来,直接一扬手扔出窗外毁尸灭迹,然而令二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本书飞出去的同时,窗外响起一声惨叫,紧随其后的是一阵仓皇而逃的脚步声。

舒怀玉:“……”

她一时竟不知从哪里开始腹诽。

窗外,唐赭和乔翎死死捂着柳青青的嘴,拖着她绝命狂奔。

“呜呜呜……松手!憋死蛇了!”柳青青挣脱二人的束缚,大口喘着粗气。

“嘘——小姑奶奶我求你小声点吧!”唐赭已经快哭了,他忙了一天本想早点睡觉,却被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姑娘硬生生拽了过来,美其名曰“有福同享”,他现在只希望东窗事发后能“有难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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