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愈发冷了,清沐不放心,专门过来,道:“殿下,瞧这雪势,今夜停不了。再等下去凿金阁太冷,路也难走,便请殿下和长史先移步寝殿吧?”
穆阳是忘了时间了,得了提醒自然颔首。她已然觉得手脚有些冷,此时已然积雪,便有侍女们跟上,在前引路,在后侍从。
池面已然结了薄冰,水榭也显露出萧索来。禇良默默跟着,在下台阶之时,顶了清沐的活,让穆阳扶着自己的手腕。
寝殿暖如春,清潮、清涟都在,待穆阳上了二楼,三女一起,服侍她换了外衫,擦拭额间几乎不存在的雪水。
“殿下,晚膳摆在了偏厅。”清涟语罢,道:“这么冷的天,要烫酒么?”
是要留禇良深谈的,穆阳整理着袖口,想了想道:“酒便算了,在这里备下炭火清水。”
她随手一指,自是二楼临窗处。待晚膳吃完了,穆阳难得强势道:“我着人去你那带了话,今晚不回了。”
她很少直接替自己做决定,禇良诧异之余,心里却是欢喜的,默默跟在穆阳身后,上了二楼。
“这些日子,京都发生了很多事。”穆阳望着她,轻声开了口。
禇良深吸口气,她明白了穆阳留她要做什么。没有什么时机比眼下更好了,二人,雪夜,饭饱,是该好好说说近况。
由是临窗安坐,待水沸腾,禇良提壶,穆阳烹茶。
今夜是红袍,花果香四溢,何须点香?
安静地各自喝下两盏,待心绪宁定,穆阳才将这两月的事,细细说了出来。
赵王府的戏唱了那么些天,非但皇帝夜夜微服出宫来听,各府也都来人,在皇帝膝下尽孝。
永安郡主便是在赵王府拜见了在京郊静养的生母王氏。亲生母女再见,王氏鬓角微霜,见女儿长高且健壮,悬了数年的心,才算落回肚腹,又与盛阳深谢。
席间皇帝亦感于她们的母女情,召了几人到近前,带着几分温情道:“或许你昔年有怨恨,但如今该明白朕如此安排是为何。”
王氏已然收拾好妆容,低头轻声道:“臣妾即便一开始不懂,隔了数月也就想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如今更见郡主安好,已别无牵挂。”
“你还年轻,即便不再嫁人,也不该说这些丧气话。”皇帝神情温和,当即道:“朕听闻你参悟佛法,总会将手抄的经书送入护国兴教寺,这很好。”
“父皇谬赞。”王氏绝口不提归母家后的心酸,只深谢这些年宫中供养。
“过些日子,永安还会随穆阳去南边。这次你大可安心了!”皇帝宽慰了几句,却在重阳后降旨,懿仁太子侧妃王氏加封元清上师,自此王氏母家再也不敢怠慢。
“皇上……如此行事,只怕康王心里会不满的。”禇良听完,面带犹疑,道:“几次三番,人心经不起试探,是会生变的。”
“你都看得明白,康王怕也明白。但就算明白,人心是肉长的,管不住。”穆阳抿着茶,待心火下去,又道:“再有,便是这服制了。”
因此起的物议,礼部又不作为,柴希玄是前几日才“将将养好”,却也对此事不置一词。几件连在一起,穆阳道:“太傅是谏言数次,女科宜慢不宜快,可父皇不肯,难道因此生了嫌隙?”
“臣觉着,怕不仅在此。柴太傅与康王私交如何?”禇良总能说到点上,而穆阳也有几分疑心,更令人查了些许,此刻便摇摇头,道:“我们都曾是太傅的学生,除了二哥哥,太傅待我们从无差别,心里都是当子侄的。总之,我没查到他们私下有什么。”
“殿下的人手,即便有心,恐怕也查不到这些内里。”禇良皱着眉,话亦说在了穆阳的最担忧的地方。
说到底,她们手上能用的,还嫌不够。
低落的氛围,连茶香都没压住。然而穆阳还是很快调整好了,道:“我才多大?你才多大?天时地利人和,我连这人和也不过占了几分,时日长呢,你我何必妄自菲薄?”
“殿下所言,臣记下了。”禇良讶然,但也飞快想明白,说起河务来:“此行,臣得卫刺史诸多助力,河务案他是无辜牵连,政务之上,卫刺史是难得的周全谨慎、不惧担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