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意渐柔，与暗黑黎明并不相称，宋聿在最后一小节前停驻。

台下人还茫茫，哪怕是第一排，其实也看不清人貌，而3.5万只明亮手环搭起璀璨的银河万里，照亮黎明前的最黑暗。

“有人去过四年前在植物公园的音乐节吗？”

“有！”

宋聿双手握着麦柄尾，看着底下，抿了下唇，松开泛起一圈小涟漪。

“那你们还记得我们当时的约定吗？”

静了一瞬，肉嗓撕心裂肺地穿过人潮，不多不少，回响刚够Delay听清。

“一起看星星唱歌。”

涟漪层层圈圈，明亮地像背后的月牙湾，宋聿抬头望了眼深邃夜空。

“是的，那天我们说好了，要在有Delay的夏天里，一起看星星唱歌。”又不声不响地补了一句，“新专辑的《星移》就是那天之后写的。”

第一次直面主唱在舞台上直秀的团员们，目瞪口呆：算了，Delay的主唱，有什么不能秀的呢！谁敢不服！

没想等一个称叹，宋聿又问：“那大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们？”

排山倒海式的回答应接而起：“Delay复出演唱会！”

“是的，今天是Delay的复出演唱会，也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出伏。”

“距离我们约好要一起看星星唱歌那天，已经过去1496天。那个夏天，你们送给Delay一场星星，虽然现在星星下班，但在夏天要过去之前，它接受了Delay的邀请，一直与你们作伴。”

等一场沙漠上的河汉无极，讲究天气、湿度和沙尘。

今夜的浩瀚星穹，哪怕没有演唱会，也足以称得上是“一生一次的难以忘怀”。

“而你们 —— Decision，又带Delay看了一整晚的星星。谢谢大家。 ”

臂膀已然酸胀，但无人放下，一只手撑着另一条臂，试图让微亮更高。

“那么，就让我们在约定的星空里，迎接太阳的初升。”

又是满屏的“星空”，在黄沙之境中璀璨夺目，炳如日星。

“我们初初而生成为世界的一部分拥有赤裸胆气 跌倒也不算什么......”

声音淹没在合唱中，程希珏望向台上的Delay，高台升起，每个升降台上都打下一束光，光下只有他们的倒影，宋聿抬手过头顶，是一个想要触天的动作，翼屏放大这片刻，光在他的头顶拢成半个太阳，而掌刚巧摸到。

看着这一幕，程希珏的泪突然抛珠滚玉似的往外淌，没有太多的缘由，只是撞上了这一幕，不受控制。

因夜风而颤栗的肌肤在初升的日光中复滑回暖，程希珏启唇默语：欢迎回来。

伏天消，暑将尽；日出升，Delay归。

起初只是迷蒙的微光，微渺却冲破黑暗，细碎不断聚集，某一瞬从地平线后忽而跃起，于是天光以律动乍亮，晨风消开薄雾，曦光霁曙物，天边映出赫赫霞光，遥映沙脉的气凌霄汉。

就是此刻，日落沙明天倒开，宋聿抬首，全体《抬头》。

天光与“沙漠长轴画卷”式舞台共演，三五千零五人，迎同一轮新阳。

熟悉的曲调减缓，沙粒的温度很舒服，弦月在天面上已寻不见踪影，而逐升的日头有地穿千里赤的苗头，一个滑坡，一个音节就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2009年Delay回应Decision的歌，《Decision》。

几乎是进拍开始，现场所有人左手屈指卷握成一个“空心圆”，这是Delay休团的这几年，Decision论坛公开征稿定下的Delay和Decision的信号的一部分。

食指与大拇指掌指关节垂直，圈出的圆与“D”相似，左手“D”代表Decision，右手“D”代表Delay，左右相扣成无限，共同应证“Decision”。

—— 爱上Delay是从一而终的决定。

—— 你的这个决定，我们对等的决心。

宋聿代表Delay，悬空升右手，与舞台下相应成圆，进入演唱会的最后一个talking。

“Delay很幸运，这些年里，我们可以做我们喜欢的，想做的音乐，这些音乐也被你们喜欢。我们也有自己想过的事情，它们或许与音乐无关，也或许有那么一点关系。因为不喜欢告别，也不知道怎么告别，所以在不太懂事的年纪，Delay很任性，不管不顾地逃走，谢谢这几年，大家的包容和等待。”宋聿深深一鞠躬，起身继续道：“而从无名到Delay的这一路，我和他们 —— 我的好兄弟们，稀里糊涂地就走到现在了。”

宋聿逐一指过团员，“他们是段潇、胡宇、陈燮林——” 最后用力指向台下，“还有你们！”

目光最后定睛在程希珏，粹然一笑，眼底溺成一片汪洋，大拇指摩挲着话筒上的话。

“我答应你们，Delay的夏天，不会在Delay。”

“因为，Delay回来了。”

“我们 —— ”Delay和台下在舒天昭晖中，默契一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