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不由叫道,“这什么玩意儿?”
圆发髻的面色变严肃了,“你从地表带回来的?”
我点点头,向她介绍这玩意的采集地。
“我知道它,”圆发髻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被阴云卷走的人都没有回来,我们当初没能取到样品。”
青少年的脸唰一下白了,“这就是你们说的,天穹顶上那层怪物……”
圆发髻效仿我的行为,捏了捏那块灰雾,感受其活性,仿佛叹息般说道,“是活的。”
我说,“你们在研究植物对吧?
“这个姑且也算是会光合作用的物种,你们有办法能发明出什么除草剂来,让它种群灭绝吗?”
“不要说得那么简单!”青少年抱着头说,“比方不是这么打的,我们要讲科学!”
我还以为他最爱打比方和讲鬼故事呢。
但青少年确实拒绝不了这种诱惑,他不转眼地盯着那团灰雾,“你确定愿意拿出来给我们做研究?弄坏了也不要紧?”
“如果研究目的就是奔着弄死它而去的,很难保证不在中途就将它弄死吧?”
我说,“它有光就能增殖,平时要让它绝食。按需培育的话,样品是管够的。”
我又提醒道,“不过得小心点,别将它喂肥了,不然都不知道是谁弄死谁。”
“我当然知道!”青少年不服气地说,“你以为我都研究过什么。”
又问,“……你是怎么拿到的?你怎么没事?”
“我差点死了。”我平静地说,“不是我解决的问题。
“我只是在最后捡到了而已。”
青少年似乎又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总之,幸好你记得捡。”
然后问,“喂,你叫什么名字呀?”
“子涵。”
我熟练地报出这个名字。
“哪个姓?”青少年懵懂地问,“訾?紫?”
圆发髻突然说道,“星火基地以前有个赞助人也叫子涵。”
“同名吧。”我不怎么在意。
那大概是个真子涵。这名字原本就常见。难怪兰姐在末世里待了这么多年,还记得当年曾有这个梗。
“我还记得那时的她,和你这会儿也差不多年纪,眼下有颗痣,让人印象很深刻。”
圆发髻说,“她报名字的时候也从来不报姓氏,后来我们才知道她姓林。”
我愣了愣。记忆中的某个场景突然闪过,林招弟站在课室门口,在众人的簇拥中向我问话,她抬高了下颌,阳光照在她的脸颊上,眼角底下的一颗小痣熠熠生辉。
“她去哪了?”我问,“还在吗?还是说去了哪个基地?”
圆发髻抿了抿唇,“死了。”
我听见自己问,“怎么死的?”
圆发髻犹豫了一下,看在我同名无姓的份上,大概是怕我重蹈覆辙,说,“她在基地里闹出了很多事,得罪了人,又心气高,不肯去其他基地避祸,后来有次外出,死在外面了了。”
我知道一号基地是看上去繁荣实际上更混乱的地方。各种派系团体山头林立,科学带来的都是破灭的希望,信众们用审判的名义暗地里排除异己。
但总有人想要不择手段生存下来,甚至还想要活得更好。她会攀附权势,会钻营取巧,会不断往上爬,从不管脚下踩的砂石正在碌碌坍塌。
她会抓住所有能抓住的事物,会张牙舞爪地向世界夸耀她的存在感。仿佛让所有人看到她活得好,就是她的存在意义。
舍友的生活作风与我迥异,但我知道,在有些事上她和我是一样的。
她一向活得那么用力。
我们都在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