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斐然一踏进门,他们三人就像是感应到了一样,齐刷刷地抬起了头,看向温斐然。
温斐然今天穿着庄牧行为他挑选的那一套黑色长裙,戴着黑色半纱的小圆帽,更衬出他近乎耀眼的白。那颗妖冶的红色泪痣也在半遮半掩的黑纱后若隐若现。
陆子尧的目光像野兽一样,近乎贪婪地黏在他的身上,而秦苏毓眼中则是毫不遮掩的嫌恶。温斐然赶紧回避他俩的视线,看向了庄牧行。他发现庄牧行戴着墨镜,嘴角有一点不明显的红肿。
陆子尧看了看表,说:“还好,不算晚。”
有人把三根香递到温斐然手里,青色的长香制作精良,顶端飘起淡淡的青烟,散发出有些呛人的熏香气。
温斐然跪了下来,恭敬地给陆承上香,随后要去瞻仰遗容。
灵柩放得很高,温斐然在别人的搀扶下,站在灵柩旁静默地看了一眼。
比起刚刚穿书,在婚礼上看到的样子,现在躺在灵柩里的陆承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头发花白,脸颊凹陷,面容安详地像是睡着了一样,跟发病时的痛苦模样大相径庭。
温斐然适时地掉了两滴眼泪,连忙有人将绵软的手巾递到他手里。
“节哀,温小姐。”
温斐然并没有在灵柩旁停留太久,很快便回到了堂前。他看向陆子尧和庄牧行两人身边的空着的位置。
他是遗孀,按理说是需要坐到灵柩旁接待来悼念的客人,但他又并非那么名正言顺。
顶着陆子尧灼热的视线,温斐然没有太多犹豫,走到了庄牧行的身边,跪坐下去。
“咔嚓”两声,陆子尧捏碎了两颗花生。
秦苏毓看起来则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庄牧行没有像平时那样,对温斐然露出温柔又明媚的笑容,反倒是故意偏了偏身体,将脸藏进了灯光的阴影里。
“你……”温斐然见他那个样子,想到那些老仆说他被陆子尧打的事,哪里还会不懂。
天杀的陆子尧,果然打坏了漂亮弟弟的脸啊!
“二少爷。”温斐然小声地叫他。
庄牧行垂放在腿上的手蜷了蜷,陆子尧却在这时用力地咳了两声。
“亲戚们和客人要到了,老实一点。”陆子尧沉声道,目光在温斐然黑纱遮掩之后的泪痣上划过。
温斐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噤了声。打算等客人都走了之后,再看看庄牧行的伤势。
天光渐亮,亲朋好友和前来悼念的客人们一波接着一波,给陆承上香,又跟陆子尧和庄牧行说话。
大部分是跟陆子尧说话的时间会长一些,然后才是庄牧行。秦苏毓则忙着接待来往的客人。
温斐然只需要做一个安静的花瓶,在恰当的时候流下几滴眼泪就行,几乎没有人会特意来跟他说话。
直到天快黑时,一个大腹便便,头发都掉没了的老头子被人搀扶着出现。温斐然听见陆子尧叫他华叔。
华叔应该身份不低,陆子尧那张张扬桀骜的脸上难得带上了几分恭敬,虽然不多。
“唉,老陆走了,我这个老哥哥简直不敢相信……唉……以后你们兄弟俩可要齐心协力,好好打理陆氏才行。别让老陆的在天之灵失望。”
陆子尧撇了撇嘴,但还算平静:“知道的,华叔。”
庄牧行戴着墨镜,看不分明他的表情,只见他也点了点头。
华叔又拉着陆子尧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些“节哀”“可惜”“不容易”之类的话,末了,他竟没有走,而是缓步来到了温斐然的身边。
“弟妹啊……”华叔开口,忽然就握住了温斐然的手。肥腻、冰凉的触感,瞬间让温斐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温斐然顿时想起来,这位华叔,也是那家高级疗养院的病人,只是他的病并不严重,只在疗养院里待了小半个月就出院回家了。
跟活不了多久的陆承比,华铭雄完全不是温斐然原身的目标。
华铭雄攥着温斐然的手用力地摩挲着,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笑着说:“弟妹,节哀啊。”
“好、好——”温斐然用力想把手抽出来,忙不迭点头。
陆子尧和庄牧行此时又被其他来悼念的客人围了起来,就连秦苏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没人注意到他这里。
华铭雄忽然压低了音量,凑近温斐然说:“我知道你的情况,没名没分。老陆走了,他那个儿子不是省油的灯,你的日子不会好过。”
“不如考虑一下,跟我吧。”
温斐然陡然瞪大了双眼,脸上血色退尽。
这死老头子说什么呢?你不是他老哥哥吗?你还在人家灵堂上啊!
“华……华先生……”温斐然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假笑,手上用力,终于把手抽了出来。
这时,庄牧行也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他推开跟在华铭雄身边的人,抓住了华铭雄的手臂,恭敬地说:“华叔,我送您出去。”
华铭雄脸上的笑容扭曲了一下,随后有些僵硬地点头:“好、好……”
庄牧行搀扶着华铭雄往灵堂外走去,在场的人看着,都觉得是小辈的客气和恭敬,只有温斐然看见了,庄牧行抓着华铭雄的手,因为用力而爆起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