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壳，秦洲很眼熟。

俨然，是那天去天赋测试时见过的，温珏说的，那个名叫千机石的东西。

千机石、千机铃，一字之差。

现在看见二者结合，秦洲才明白温珏那日说的话。

引天地灵气共鸣，窥起天意，预见未来，最后导致灵魂受损。

这就是十四‘重伤’的原因。

十四站在坐着的秦洲面前，稍稍低着头，活了近万年的他，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害怕又不安。

村长一定看得出来，千机铃不是以前的千机铃了。

是啊，村长可是天下第一的炼器师。千机铃的改动，绝对不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秦洲沉了沉眸，望向十四的眼中，也多出了一些别的什么。

万灵圣体，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奇迹。注定了他会受天地眷顾，受万灵喜爱。

从出生起就应该是天地的宠儿。

现在却因违逆天意，探寻天机而受到天罚，导致魂魄残损。

唏嘘之余，秦洲更在意的是，十四到底利用这枚改造过的千机铃预知了什么样的未来，才会让天地法则违背初衷，要身为万灵圣体的十四魂飞魄散。

想了想，秦洲还是没有问出口。

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啪嚓。”一声轻响，十四双目微瞠，亲眼看着千机铃在秦洲手中被握碎。

不，应该说，是千机铃上那层外壳碎裂了。

只被他轻轻一握，就这样碎了。

墨黑的碎片四散，散落一地。而千机铃也终于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金灿灿的，像天色破晓时最初升的那一道阳光。

十四大气不敢喘，心提到了嗓子眼。

要、要被打出村去了！

“拿回去吧。”秦洲抬手，还他铃铛，“它就是个解闷用的玩意儿，以后别再给它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千机铃赠予十四，本就是希望小孩能听这世间灵音，解忧无虑。

如果将它变成用来预知的工具，也就失去了初衷了。

“……好。”没有挨骂十四该高兴的，可不知怎的，心里尽是密密麻麻的酸涩。

有那么一瞬间，十四在想，若是村长从未消失……

但只一下，他就抹去了这个念头。

“村长，我陪你炼丹吧。”十四笑嘻嘻道。

秦洲丢给他一个小木凳。

千机神宗的太上长老，就这么就着那小凳子，乖乖巧巧地坐在炉子边。

他重新带上千机铃。

手上轻晃，耳边传来的，是天地之间最和煦的风的声音，是溪流淌过的簌簌响，也是万花妖灵的悄声语。

那是天地之声，是万灵回响。

和年少时听到的，仿佛无二。

十四生怕自己又控制不住情绪，连忙转移话题道：“村长，白鹤泪不拿出来用吗？”

“那是炼六阶固元丹的材料。先炼你的固魂丹。”

十四纳闷，“固元丹是给谁的？”他好像用不着。

秦洲动作一顿，“一个朋友。”

十四没察觉什么不对。

只是心想，真是物是人非了啊。

若是当初，依偏心村长的性子，这多出来的一份丹药，定是陆一的。

现在也是不同了。

不过，不是陆一的，可真不错啊！十四美滋滋地想到。

……

而此时，远在省城的雪花阁，也替秦洲拿下了第一笔来自宗门的订单。

“如此，就多谢周阁主了。”青衣修者拱手道谢，“两百份的丹材不日我们就会送上门。”

“长老客气。”

周世林抬手，身边的人立刻提衣上前，送客人出门。

等他们走了，掌事的才说——

“是药山谷的人。”

“还真是奇了怪了。药山谷和药月宗是对头。药月宗靠着咱们，药山谷靠着麒麟轩，药山谷的人怎么会来咱们这买丹？”雪花阁的管事也纳闷，“难不成麒麟轩连底下的小宗门都养不起了？”

周世林打开底下人递上来的单子，一百份一阶灵丹，一百份二阶灵丹，足足两百份的丹。放在平时他不觉得是多大的买卖，可若是，这两百份丹，全要珍品级呢？

“不是养不起小宗门了……是另有所图啊。”

雪花阁甚至还没把珍品级丹药的事广而告之，只不过是在阁中上了一些珍品级丹药，这药山谷就闻着味儿来了。

就好像，他们早就知道这些珍品级的来源一般。

“这单子，托人送去平城，交给秦洲。”周世林微笑，反正是赚钱，卖给别的宗是赚，卖给麒麟轩底下的宗门，他更赚得快活。

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探探秦洲的底。

……

而刚走出雪花阁的药山谷众人也不禁议论起来。

“长老，我们缘何不直接去平城找那个丹师？还赶着给雪花阁送钱……”

“我们是要结交对方，而非与人结仇。”药山谷长老皱眉，“能使人丢失一个时辰的记忆且分毫不差的手段很多，但在丹药里，却是从未见过。”

尤其，这丹药对身体还并无坏处。

金明和他师兄的身体他检查过了，除了没有那一段记忆之外，没有任何损伤，就连他们口中那钻心蚀骨的疼痛，他也找不到根源。

能炼出珍品级丹药，且还有这种手段的，他怎么想都是上界的高手。

“金明几人的情况我已上报上界宗门。等上面派来医师，自能清楚。但在此之前……我们绝不能再得罪平城的那位丹师高手。”

不仅不能得罪。

还要想方设法地结交。

而给对方送钱，便是药山谷所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