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纪然看着这张已经脱了皮、暴露着劣质海绵的软沙发,陷入了沉思中。
“这沙发,我舅舅可是把它当作宝贝,每天擦每天擦,都擦得秃噜皮了,绝对是干净的,你们就放心坐下吧。”骆辰见两人窘迫的样子,实在不忍心他们就这么发愁下去,于是开口施舍了两颗安心丹。
“谢谢。”鹿纪然唯唯诺诺地坐下了。
保镖紧挨着他也便坐下了。
“二位可是要喝些什么啊?”骆辰问道,“我们家没有茶叶,只有小麦果汁。”
“可有纯净水?”鹿纪然问道。
“这个倒是有的,只是不常喝,通常都是存起来,哪日停水的时候用的。”
骆辰推开会吱吱呀呀唱歌的木板门,然后走进隔壁那个黑暗阴森的房间——估计是杂物间之类的吧,过了半分钟,便拿着两瓶农夫山泉回来了。
“这个可以吗?”骆辰将商标展示给鹿纪然以及他的保镖看,向他们确保这瓶水是正规生产的,并且没有开盖投过什么毒药。
“可以。”鹿纪然欣然接受了,他本就有些口渴了,于是一从骆辰手里接过矿泉水便拧开盖子大口喝了起来。
果然甘甜解暑。
“不够喝的话,尽管跟我说,我还可以去拿些的。”骆辰见鹿纪然这胃口——一口气竟吹完了大半瓶,着实是有些担心家里的存水量的。
“谢谢招待。”鹿纪然拧紧瓶盖,然后将矿泉水瓶搁在了旁边已经破烂了几个洞的木茶几上。
“不用客气。”骆辰笑了笑,然后也找个位置坐了下来,打量着鹿纪然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第一个敢踏入我家家门的同班同学。”
“荣幸至极。”少爷估计是喝水喝太多,脑子给喝傻了,竟然胡言乱语起来了。
这句话听得骆辰也是一愣。
林瑜浩他们吃惊得眼睛瞪大圆亮圆亮的。
“哦,我是说……很高兴成为这第一人,你看上去很看重的样子……我……”
鹿纪然说着说着,味道越发的不对。
四位壮汉立马咳嗽起来,一个个的脸都憋得通红,想大声笑却不敢笑出声来。
现场气氛在不知不觉中被投入了几丝暧昧的感觉。
“我随便说说而已。”骆辰赶紧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
他的眼神开始闪躲,没办法再专心聚焦在对面那个少年身上了。
少年却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觉得自己方才的言论平平无奇。
***
此时,大门又被敲响了,暂时将骆辰从诡异的氛围中解救出来。
“我去开一下,估计是我舅舅回来了。”骆辰赶忙跑去开门了。
一开门,果然就是骆辰的舅舅——骆致远。
这位穿着早已发黄的白衬衣、套着破洞牛仔外衣和劣质牛仔裤的寸头糙汉,带着几分醉意,就在骆辰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客厅里。
鹿纪然心里一紧,他身边的保镖大叔立马又警觉起来,随时准备动手。
“你今天回来得倒是早哈!”骆辰话语中带着几分意外。
“臭小子,外面天气那么热,我早点回来洗个澡不行吗?”骆致远勉强抬起头来,带着仅存的些许清醒,观察着客厅里的情况,然后疑惑地问骆辰,“咱家今天来这么多人?”
“嗯,您的四位干儿子,还有我的同学。”骆辰一路扶着舅舅坐到了他的专属宝座上——客厅西面最中间的那把皮质转椅上——同时,这也是在场价格最贵的椅子了,被江湖第一老大一坐,价格立马就又翻了几倍。
“嗯……嗯?”
骆致远迷迷糊糊突然就清醒过来了,不愧是混了几十年社会的老手,尽管喝了不少酒,但还是很快就缓过劲来了。
“我没做梦吧?”
“你做啥梦了?又中奖了?”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他这个舅舅,有一次还真的中狗屎运,刮出个两千元来。
然后在晚饭时间,这两千元立马就为了一家六口而牺牲了,换做了一大桌山珍海味。
那是骆辰十七年人生中最难忘的一顿晚餐了,全是亲切的家人和心酸的泪水。
***
“看来是没做梦了。”骆致远此刻已经彻底清醒了,视线清晰地可以看清每个人的脸。
“这就是我的舅舅,有些邋遢,别介意哈。”骆辰大大方方地向鹿纪然和他身旁心思深沉的那位介绍了自己的舅舅。
“舅舅好!”鹿纪然应声回答道。
“好……好……”
这一声舅舅叫得他是措不及防,他可以观察到,这位乖巧的少年全身上下加起来,估计都得上六位数了吧。
嗯?我这外甥从哪里交来的富二代?这么有眼光?
然后骆致远便心花怒放,喜上眉梢了。
“你好!我就是骆辰的舅舅。”骆致远还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换了个稍微温柔点的声线,然后伴着笑容客气地对着富少说道,“鄙人也姓骆,名致远,宁静致远的‘致远’。”
介绍完毕后,一位少年的头顶已经被无数个问号占领了。
“舅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文化了?”
但为了面子着想,骆辰还是憋住了,没有戳穿。
“舅舅好,我叫鹿纪然,小鹿的‘鹿’,纪念的‘纪’,然后的‘然’,我是骆辰同学的同桌。”鹿纪然也做了自我介绍。
“同桌?这小子啥时候有的同桌啊?我以前都不知道。”骆致远尴尬地笑了笑。
“您都不关注我在学校里的情况,当然不清楚喽。”骆辰撇着嘴说道。
“我是今天刚转来的旁听生,也是才成为骆辰同桌的,舅舅不知道也是自然的。”鹿纪然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啊!”骆致远恍然大悟,然后立马看向了自己这个使坏的外甥,得意地说道,“看吧,人家今天才成为你的同桌,怪不了我。”
“……”
“嗯……鹿同学,这小子今日在学校里没有欺负你吧。”骆致远转念一想,立马就又操心起来了。
“不是,我在你心目中一直是这样霸道凶狠的恶人形象吗?”骆辰生起气来。
“我问的鹿同学,又没问你,你打岔什么?”骆致远无情责备道。
“好,我不插嘴了。”骆辰腮帮子都气成球了。
“骆同学很照顾我的,还邀请我到家里来玩了呢。”鹿纪然一脸笑意。
“嗯?”骆辰满头问号又冒出来了。
此时晚风吹拂进来,轻柔抚摸着少年饱经风霜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