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实却是……骆辰从头到尾听得都是明明白白的。
这个男孩的心灵已然成熟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当一个男孩愿意褪去他天真青涩一面的时候,那便意味着生活和命运已经将他压迫到了极致的地步。
而此时的骆辰,便站立于这样的绝望之崖边际,若是一不小心没站稳,就会跌落山崖,彻底被命运和生活吞噬而抹杀掉。
当然,骆辰的脚步够稳,任凭瑟瑟寒风如何呼啸侵袭,再怎么吓人,他都能坚毅不倒。
天真和单纯对于他这样的男孩来说,简直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他依然可以潇洒抛去,然后逆着刺骨寒风,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回归时的路上。
***
骆辰未来两年的家长会都是这样度过去的。
每次都只有他一人出席。
每一次,他都在期盼着家长会的重点部分——班主任公示全班同学的成绩的时候。
那一刻的骆辰是无比骄傲的,他的成绩遥遥领先,稳居第一,常年不变。
他自豪地倾听着老师的夸奖,倾听着周围家长们的掌声。
这样的荣耀,虽然自己的父母没办法见证。但骆辰相信他们就算不见证,也能为自己感到骄傲开心。
当班里其他同学还在被老师们逼问“学习到底是为了谁?”的时候,骆辰心中早已有了一个无比清楚的答案——学习在改变自己坎坷命运的同时,也能将自己挚爱的亲人们拉出泥潭。
骆辰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一路高歌猛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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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后来……
那年六月,雨季来临。
凉薄的雨丝无情击打在男孩稚嫩无辜的脸蛋上。
男孩就这么无助地跪在泥地里,朝着远处撕心裂肺地呐喊,可怜巴巴地乞求着挚爱的亲人回来!
可他们终究还是狠心弃他而去了。
那是骆辰最不敢回忆的一年雨季。
那一夜的城中村回荡着男孩惊悚的哭泣声。
那一夜的城中村,巷间泥路上,沾染着男孩狼狈爬过的鲜血。
那一夜的城中村,大雨滂沱,浇灭了最后一盏微弱萤火,男孩便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寻找着生存的希望。
那是骆辰唯一一次改变了原本的积极求生心态。
那一夜的骆辰,无望濒死。
他本想将心中挚爱之人拉出泥潭,却不想自己也因为他们而深陷泥潭。
而最后将他从死亡边界硬生生拉回来的,是他的舅舅——骆致远,那个当他还是襁褓中婴儿的时候,唯一能够止住他哭声的男人,那个带着他走街串巷的男人,那个许下誓言说要抚养他长大的男人,那个说好会陪伴着他度过漫漫光阴的男人,那个答应他要在城中村稳稳扎根的男人。
那个男人从未食言过。
***
骆辰亦是同样没有辜负男人的期望,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当地初中最好的那个班级。
逐渐步入青春期的骆辰,硬是克制住了普通青少年该有的叛逆和焦躁。
在舅舅骆致远身边,他从来都是孝顺听话的好外甥。
他感激舅舅的救命之恩,愿意用自己的余生报答。
同时,经历过绝望的青少年,心里又多了一层坚毅铠甲。
他不再懦弱孤僻。
他换上了全新的名字——骆辰。
他不再是吕晨。
他抛弃那个无情狠心的男人的姓氏,换上了舅舅骆致远的姓氏。
同时,他也忍痛摘下了他名里“晨”字顶着的太阳,改为了不见日光的“辰”字。
今后,在骆辰的世界里,再也不需要骄阳似火。
他个人微小世界里的漫漫雨季,已经在逐步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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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
骆辰慢慢沾染上了骆致远的性格。
他跟年轻时候的骆致远越来越像了——一样的桀骜放荡,一样的胆大,相似的交友甚广,一样的有主见,一样的清醒潇洒。
因此,周围很多人都以为,骆辰就是骆致远的儿子。
少年身上的校霸属性便是在这个时候慢慢滋养而成的。
只是当时初中管得不是很严格,他的成绩又是数一数二的,校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然后关于骆辰的风云传说便正式传扬起来了。
再配合上林瑜浩他们四个健壮、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惹的体育生,少年终于也拥有了自己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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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骆辰便有了“辰哥”、“辰爷”等古早的“江湖”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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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自然也是要开家长会的。
这次可不能冤枉骆辰同学。他确确实实跟自己唯一的监护人——骆致远先生沟通过了。
只是这位先生即便是在没有上初中学校黑名单的前提下,也是不肯出席家长会。
没办法,骆辰还是只能独自参加了。
好在班主任是个讲理的人,看在骆辰无父无母且成绩优异的份上,也没有多追问。
少年的初中三年便是在散漫自由中度过的。
然后他又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澄州一中——这所市内最好的高中。
他人还没进入高中,名声便已经传开了。
奈何骆致远这家伙还是不肯赏脸来学校开班会。
所以……
高中班主任这次是看在少年以及他家里人都不是很好惹的份上,放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