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忽而遇上这么个新奇的讨厌鬼,他竟一时不忍将他打死。
萧野望着那张离他近在咫尺的惊世骇俗的绝美脸蛋,不由得痴了。只是呆呆地望着沈柳溟,沉默着,仿若没听到沈柳溟的话。
沈柳溟继续笑道:“可是……傻子固然有趣,我却不喜欢。”
萧野的心登时沉了下去。
沈柳溟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野迟疑了片刻道:“萧……萧里予……”
是的,“野”字拆开便是“里予”。
他不是不愿道出真实姓名,而是他不能。
沈柳溟道:“哪二字?”
萧野拔出玄铁重剑,对着一面红墙,飞快地刻下了三字:
萧里予
里予……里予……鲤鱼?
沈柳溟想到此处关节,嘴角不禁微微翘起,淡淡一笑。
而后与那人擦肩而过,道:“里予,真是个怪名字。再见了萧里予,下次若再碰上,可别怪我剑下不留人。”他拍了拍萧野肩膀,随后扬长而去。
明月悬空,清辉笼罩。
乌衣巷外有一户人家种植了一株桂树。结满桂花的枝头被月光投射在了红色的墙面上,影子疏横,勾勒出了一幅奇异的丹青画。
冷风如刀,桂花落下,落在了沈柳溟的身上。
他兀自不觉,仍踩踏着桂花,向巷子深处走去。
须臾,那道孤独的白色身影才消失不见。
而他的身后,一直有一道灼热浓烈的目光久久地,欲罢不能地望着,望着……
直到人不见了踪影时,萧野才登时想起一事——忘了问他的名字。
***
青楼歌舞几时休?
通宵达旦灯火明!
醉花楼内有几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少年,他们早已喝得面红耳赤,醉醺醺地趴在了桌几上。
袖口上,各自绣着一只威风凛凛,怒目圆睁,口衔红日的踏火麒麟。
而他们腰上的护腰正中,扣着一个徽章,章纹呈麒麟踏火游祥云图纹。
醉花楼内的老鸨瞧这些个少年的装束打扮,知是无量派的门生修士,哪敢上前叫醒他们索要酒钱?
貌美如花的姑娘们也早已离开了这群少年身边,去为其他客人献唱倾酒。
蓦地里,砰的一声响起!
少年们所在的客房被人踹开!
声音沉重响亮,震得屋檐上的灰尘抖了三抖。
接着走进一名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男子。
一名埋头趴在酒壶里的少年似乎被这门声震醒了,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向前看去。
刹那间,他瞳孔急剧收缩!酒意瞬间惊醒!
他大吃一惊,忙从椅子上霍地站起,板正地站在来人前,结巴道:“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情场失意,官场得意的无量派首席大弟子,仙门百家野榜排行第一的萧野。
萧野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睡得四仰八叉,毫无人样的门生,随后停留在那少年脸上,冷冷道:“你带他们出来的?”
那名少年是萧野的弟弟,名为萧阳。人如其名,也是不负所托。生性自然阳光开朗,洒脱不羁。平生最好两物,一是游山玩水,以谢康公为标榜。二是另走蹊径,尽爱琢磨些旁门左道,不以门派正统修仙为人生目标。正因如此,腿被打断是常有的事,家里长辈对他更是严加看管和教育。
下山?腿给你打断!
这一日,冒着双腿被打断的风险,他趁着二哥萧野下山替百姓除邪祟的大好时机,教唆了几名门生一起去醉花楼追欢买笑,嘲风弄月。
没曾想……没曾想……竟然还是被他这二哥抓了个正着!
萧阳额头上登时冷汗簌簌,颤声道:“那个哥……你先别生气,先听我解释呗……”
萧野抱臂冷笑道:“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不是被我抓了个正着吗?!”
萧阳无话可说,羞惭地垂下了头。
萧野喝道:“我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你爱怎么玩都行,我不管你那些。可是唯有三戒不可犯!具体是哪三戒,你说。”
萧阳头垂得更低了,支支吾吾道:“邪道不可修,淫/色不可犯,柜坊不可去……”
萧野微微点头,问道:“若是犯了其中一戒呢,该如何处置?”
萧阳头猛地抬起,闪现到萧野面前,急切道:“哥!你这么说不对!”
萧野道:“哪里不对?”
萧阳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道:“你只说不可犯□□又没说不能来青楼?况且来了青楼就一定是要与那群妓女颠鸾倒凤吗?这青楼里的女子,可不全是卖身的,还有卖艺的啊。你看那被誉为‘苏小小’之后,人称‘小苏’的苏落梅,她可是会弹得一手好琴,吹得一手好笛,作得一手好词。她就曾作过那句‘自从君去。数尽残冬春又暮。音信全乖。等到花开不见来。’哥你看看,你看看,多有才华一女子啊!你不能以偏概全,不能全把这青楼里的所有女子全看做只会卖身的妓女!而且,我带领他们下山来这里,就是为了一睹这苏落梅的风容月貌,赏一赏这佳人风流音韵。你弟我可没有犯淫/色哦,还是个童子之身……”
如此一番强词夺理、义正言辞的说法,萧野闭耳不闻。待萧阳的声音因心虚而渐渐减弱下去,微不可闻时,萧野睁开眼眸道:“这一次我暂且放过你。”
萧阳登时长长地吁了口气,暗暗窃喜,还以为是自己的说辞打动了二哥。没曾想,是自己从一个火坑里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萧野面不改色道:“不过有个条件,这几日我不愿回无量派,想在这城里多游玩几日。若是爹爹和二叔问起我身在何处,为何还不回门派,你替我打个掩护。”
萧阳登时被闷头一棍。自家爹爹脾气固然可怕,但毕竟是亲爹,不会真下死手。可他爹爹的同胞兄弟,他二叔,可不只是脾气差得紧那么简单。那人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那种。只会认死理,错就是错了,一切依门规处置……他和萧野小时候,没少挨这铁公鸡的打。当下便犹豫了起来,嗫嚅道:“这、这……他两位老人家脾气那么差,我、我……”
萧野斜睨了他一眼:“嗯?”
若是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再怎样,撒个小谎总比自己来青楼所受到的处罚还要轻些。萧阳登时挺起胸脯,打了个包票:“好的,哥!保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