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沈柳溟找一家看起来富丽堂皇的酒楼坐下。那里边的酒保一见沈柳溟的装束打扮,便知是个金枝玉叶的贵公子,赶忙一哄而上,纷纷服侍。
擦桌、擦椅子、端茶倒水、阿谀奉承,滴溜溜拍马屁不在话下。
沈柳溟大手一挥,便让这酒保将他们店的所有招牌名菜并将端来。萧野见此,坐在沈柳溟对面,望着这人揶揄道:“你有钱吗?不怕吃霸王餐被留下来洗碗吗?”
那群酒保登时停下脚步,飞快看了对方一眼。
沈柳溟一笑:“我是没钱。”
酒保内心:“!”
沈柳溟忽而改变音调,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缓缓的一字一句道:“但萧大公子有钱啊,不是吗?”
萧野轻轻笑着:“有再多钱也没用,若是不节制一点,挥毫泼墨般花出去,只怕一座金山也会被挖空底。”
沈柳溟脸色微微一变,暗想:“这厮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不愿给我花钱?我呸,不花也得花!”身子便端正坐直,抱手在胸前,冷笑道:“这我可不管,花的又不是我的钱。你既然跟定了我,那就得负责我的一切花销,否则,你请回吧。”
如此蛮不讲理的一句话听在萧野这痴汉耳中却极为受用,他压住胸中喜悦,故作云淡风轻道:“沈公子,我若真回去了,谁给你负这顿饭钱啊。其实……若你肯从了我,我的便是你的了。”
“呵呵……”沈柳溟轻讽一笑,“那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萧野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般静静地望着对方,一言不发,等着酒保上菜。蓦地,一个圆润爽朗的少年音自外边响起:“诶,让一让,让一让!”紧接着是一阵嘹亮的马嘶鸣和马蹄摩擦地面的刺耳声。显然那匹马正肆意奔跑之时,马主却突然勒了它。
萧野听到外面那人声时,脸色登时微微一变,方才还和颜悦色,现已转为阴沉。沈柳溟见此,还是第一次见这人露出这么难看的表情,不由得起好奇心,猜测是那马主所致,便向外边望去。
这时一匹马骑到了店门口,那马上坐着的是一名穿黑衣少年,模样约莫十五岁,生得圆润可爱。只是白净的皮肤上,却沾了些许泥灰,头上束发也插着几根枯草,满面风霜之色。身上那件冷酷幽黑的劲装束衣,隐约敷了一层灰,但那胸前金线绣着的踏火麒麟却在日光下闪闪辉映着。
“真是有趣,难怪这家伙脸色变差。”沈柳溟心想着,偷偷瞧了萧野一眼。
那少年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一名马厮,低声嘱咐了几句,务必要好好对待便大大咧咧,风尘仆仆地走进了酒楼。
满脸的笑容灿烂,眉目间透露出的青涩稚嫩之色,多令酒楼内的其他上了年纪的客人心生慈爱欢喜之心,都笑眯眯地望着这少年。
他一手抛着金色钱袋,一边寻个好位坐下,没曾想却在人群中对上了一双极为熟悉的眼睛。登时“哎呦!”一声脱口而出,喜不自胜,慌忙屁颠屁颠地跑到那人面前,贱兮兮笑着:“哥,这么巧呐。在这都能遇到你,没想到你也跑这来了哈哈哈哈哈!”说着一屁股坐了下来。
“……”萧野忍住额头青筋跳动,疾言厉色道:“你不待在门派里,跑出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萧阳,那萧家小公子。自从那日答应了萧野打谎以瞒过自家爹爹和二叔后,他这日子过得提心吊胆。每逢他爹向他问起二哥最近的情况时,萧阳总瞎扯一番囫囵搪塞过去。只是这日子一天天过去,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最终还是被他那铁面无私,严苛厉色的二叔逮住说辞中的漏洞,立马就要家法伺候。萧阳一向最害怕那铁公鸡,心想:“二哥既然出去玩了,那我也出去玩几日,反正横竖都是要打,还不如逍遥快活一把先,那样被打了也不亏。”
于是,便一路走南闯北,误打误撞间来了苏州,与萧野撞了面。
他边怔怔地盯着沈柳溟看,边将所有细节原委一一道来。见沈柳溟生得极为标致,实在是在那张脸上挑不出一分刺,再见他雪袖上绣着的仙鹤,便猜这人是常道派的人。心中暗暗纳罕:“怎么二哥和这常道派的门生坐到了一起?”
他忍不住问道:“你是常道派的?”
沈柳溟得知这少年身份后,不禁细细打量了几番,见眉眼间确实与萧野有几分相似,但若是媲美,那还是哥哥长得好看些。
沈柳溟微微点了点头。
“哈……哥!”萧阳登时转头看向萧野,“哥你怎么和对家的走那么近?等等,你不是说在城里游玩几日吗?怎么跑吴中来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吃完这顿饭,就赶紧回家去。”萧野无奈叹道,“凭你那三脚猫功夫就敢在外面乱跑,若是遇上坏人,谁能及时赶去救你……”
萧阳笑嘻嘻道:“凭我这身衣服谁敢欺负我?只怕碰到了我都得跑得远远的呢,而且……还有二哥你在呢,谁不知道你的厉害呐——”
“噗嗤……哈哈……”沈柳溟忍俊不禁,轻轻笑了起来,打断了萧阳的话。萧阳怒而转头:“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沈柳溟敛住笑容:“我笑小孩你太天真。”话是对萧阳说的,眼神却是落在萧野的眸光里。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萧阳看了沈柳溟放在长椅上的佩剑一眼,心想:“确实是把好剑……”嘴上却道:“只怕你也打不过我二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