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向自信,自诩人中龙凤,天降奇才,孰不知,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与封紫宸再遇,宁安想过千万种,但独独没料到有这一种。
“啊,是画中人!”半笙指着那几人,讶异道。
宁安疑惑地看过来,半笙略歉疚地低下头,毫无疑问,半笙已偷瞄过那幅画,那幅在沈家沈千业的房里,宁安所看过的一幅画。
宁安对那幅画印象太深了,容貌分明与封紫宸截然不同,但宁安知道,“他”就是他,三年前,坐落“西街”的六皇子云熙(即宁王)某夜忽地暴毙,而后借孟成德之子孟子君还魂,以刘垣之外甥身份活着,怕人起疑或给舅舅招祸,就用别名“封紫宸”混迹江湖,天底下知道此名之人非秦沅甫莫属,秦沅甫自然找上门来,帮助封紫宸恢复记忆,中间似乎有一段空缺,所知的仅是,有人设局,利用中景堂,让昆仑道人联合官家,将封紫宸杀死。
可为何呢?问题太多,脑子里一团乱麻,宁安本想将此事搁置一旁,目下定是“回家”为重,却在此处遇到了所谓的“宁王”本尊。
看来幕后之人并不想宁安顺利“回家”,至于是谁,依旧判断不出。
几人乃是禾三村的长辈之类,知道缘由后,立马请他们进村,村里虽然没大夫,但邻村的程大夫还在村里头歇着,特请他来看看秦公子。
看完后,程大夫表示无大碍,内伤虽重,外伤也不少,但不过是“睡过去了”。
这个结果在宁安意料之中,待人群散去,左边的竹梯“咯吱咯吱”声也已停止,宁安找了门口的空处坐下,双腿前后荡着,目光远至天际,思绪飞至天外。
夤夜,星子微弱的闪着光。
有人立在宁安的身后,陌生而熟悉的气息,但未充满敌意。
“公子似乎认识我?”
宁安轻笑一声,“先生是村长,你我今日方才见过面。”
“那为何闪躲?”
宁安收回目光,微偏过头来,“不过觉着有些面熟罢了,谈不上认识。”
他嘴角斜拉出一丝笑容,“是吗?公子还是早些休息吧。”
“先生也累坏了,早生歇着,就不送了。”
“好。”他又笑,而后提起衣摆走下竹梯去。
忽地又想起什么,仰头来了句,悠儿儿悠地笑着说道,“头发长了些许,不若,明日帮你理理。”
宁安左手握拳,停住乱荡的双腿,扯开一丝笑来,极为难看,“先生着实心善,可目下事态孔亟,日后再作打算,就不劳先生了。”
“不会不会……”他摆摆手,转身走下石阶去。
“公子!”
“不睡做什么?”
“半笙自知有错,特来请罪!”半笙掀衣跪地,拱拳低声道。
“下次再犯,当受责罚!”宁安歪过头来,冷声问了句,“听到没有?”
“听到了。”
“还有,跪天跪地跪父母,下次若再跪我,我便……”宁安瞪了他一眼,“剜去你的膝盖骨。”
半笙连忙起身,躬身说自己知道了。
待半笙走后,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冥寂,宁安睡不着,他在等秦沅甫醒来。他也不知他何时醒,只是怕自己一合眼,秦沅甫跑了,那他刚燃起的希望又再次破裂。
宁安被摇醒的时候天已拂晓。
“糟了!”宁安瞬间清明,他为何躺在昨夜秦沅甫躺过的床榻上,他又是何时睡着的。
翻身下床的时候,竟晕乎乎的,宁安又跌回床沿,半笙将衣物拿了过来,而后瞥了一旁熄灭的香炉,来了句,“公子,是抚心草,眠香。”
“吗的!”从牙根恨恨地咬出两个字,宁安两手握紧,对着床沿锤了一锤。
“公子要去哪?”
“去找……”宁安顿了顿,冷笑一声,“画中人。”
村长似乎知道他们会来找,早早地就让内人准备好了茶水,而后他便在堂内候着。
顶着那张脸说事,总有一种违和感。
“来,两位公子,坐,请坐!”
村长呷了一口茶,而后递来一个眼神,“两位是为何事而来?”
宁安不说话,半笙也不敢作声,端起茶杯刚要抿,一只手抻来直接将其打落,茶杯在大红绣花地毯上滚了几滚,茶水沁入地毯时,还有热气散出。
“公子看来不喜这茶。”村长抬眸,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