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太医的眼神幽深,他看不明白。
不等他问是何意,闻太医又低垂下眉眼,语气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左右闲来无事,陛下有什么想做的事么?”
宛如方才的异常全是幻象。
玉霖一愣,被他的话带着走,思索了很久,“……没有。”
闻太医眉眼弯弯,温声道:“那臣确有些心愿未了,陛下能否陪我一起?”
玉霖挑了挑眉,没有反对。
可他没想到,闻太医所谓的“心愿”,只是带着他吃喝玩乐而已。
闻太医一袭青色长袍在前,轻车熟路地为他打点好一切,什么好吃好玩的都往他怀里塞,最终拉着他在一间小摊坐下,将一碗冰镇酥酪推至他面前。
玉霖低低地笑,饶有趣味地看他,用勺子搅了一搅酥酪,“不是在了你的心愿么?怎么什么都往我的怀里塞?”
闻太医撑着脑袋看他,笑而不语,半晌才悠悠道:“小时候……家中管得严,没怎么出门,总是惦记着这些。可长大了,却无人相陪了。”
玉霖“啊”了一声,“那你家中人管得真是紧。曾经儿时的玩伴呢?怎么不一起?”
闻太医温和地看着他,看着玉霖的眼睛很久很久,半晌才缓缓说:
“有一个……后来,他死了。”
玉霖一愣,“……倒是牵扯到你的伤心事。”
闻太医唇角微勾,轻轻闭着眼摇了摇头,“无妨。我们年纪相仿,看着陛下便觉着亲切,别见怪。”
闻太医的眼神太过温和,玉霖不自觉望了进去。他又扯着话题同他闲聊了许多,不知不觉让玉霖放下防备来。
第二日,闻太医又接他去听曲。
二人便坐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微风拂面,玉霖被这悠闲的气氛勾得昏昏欲睡。
他乜斜着眼把玩着面前的杯子,半晌疲惫地靠在窗边睡着了。
闻太医转眼看他,眼神温柔,缓缓抬手将他的袖子整理平整,轻抚他的发顶,声音几不可闻地哄道:
“睡吧……小霖。”
玉霖怎样也想不到,他魂牵梦绕的本该葬于灵药谷的友人竟死而复生。
可他记忆里闻谨的面容已然模糊,故人相见,也不相识。
窗外鸟鸣又清又脆,里屋戏腔有板有眼。闻谨不爱听曲,耷拉下眼皮来,漠然地转过头去看窗外屋宇。
待到一个时辰之后,一出戏唱到了尾声,周围声音渐弱,玉霖才悠悠转醒。
玉霖茫然地睁大眼,探头去看楼下人流走动,带着歉意道:“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闻谨撑着头看他,弯了弯眼睛,
“无妨,陛下这些日子太疲惫了。我要带你去的一个地方,本也是入夜去才好。”
……
映入眼帘的是“回春堂”的牌匾,门前高挂着两盏灯笼,里头寂静一片。
闻谨上前轻叩门扇,很快有位学徒将门打开,探出个头来。
他熟练地递了个玉佩,学徒瞬间绽放出一个笑来,迎他们进去,
“原来是闻先生,久仰大名!”
屏风之后,一女子专注地施针,听见声音后,忙活好手中的事,才起身向外走。
她身着一件青绿色利落短衫配月牙白百褶裙,扬起一个笑来,“阿闻来了,是来拿药的么?”
闻谨向她点头示意,待到白钟玉应声转身拿药时,闻谨才凑近同玉霖解释道:
“这位是白钟玉,是皇后的亲姑姑,精通药理,同皇后极为亲厚。”
玉霖点了点头,“带我来这做什么?”
“拿个东西。”
说话间,白钟玉捧着一个巨大的药包过来,闻谨将其接过,“淮序说你前几日夜半冷得缩成一团,身子骨弱,畏寒。我便寻思着给你配些御寒的药来。”
修仙人已没这般怕寒,但对上闻谨认真的目光,玉霖还是半信半疑地应了。
他还未多说什么,就见白钟玉洗净了手笑着凑近。
玉霖诧异地睁大了眼,面带疑惑,就见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末了又觉着爱不释手,笑嘻嘻道:
“粉雕玉琢的小陛下,真是可人!”
白钟玉下手没个轻重,玉霖觉着自己的脸被她捏得像个面团,慌忙地闭了闭眼,抓着闻谨的衣袖往后躲。
闻谨笑得眼睛都弯成一条缝,连忙将她的手轻轻拍开。但只这么一会,玉霖的脸就印上了红痕。
白钟玉带着笑意看了他几眼,连忙讨饶,“对不住,对不住。”
她又笑眯眯地看了他好一会,才复又转了个话题问闻谨道:“这几日得疫病的病人一夜之间几乎消失了个干净,该如何是好?”
血祭之前,皇城黑压压一片,像是厄运降临,不少人得了疫病,缠绵病榻,送来医治。
可在昨日夜里,一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闻谨眉头紧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