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谨见他瞳孔涣散,一刻也不敢耽搁,抱着他就往宫里赶。
他的身子烫得吓人,嘴唇发白。双唇紧紧抿着,不哭不喊,闻谨却没有安心一分,急冲冲地赶至宫中,将玉霖放至床榻上,掀起帘便去洗净手准备药箱。
却被一双手拦在了外头。
白淮序看了脸色苍白的玉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却分毫不让地挡在床榻前,抬眼看向闻谨,
“我理解你同他许久未见,但是太急切了,闻谨,他只是个失忆的病人。”
“我会照顾好他的,请回吧。”
闻谨透过纱帘看着脸颊毫无血色的玉霖,没有反驳。他默默将药箱收拾好,写清了单子和注意事项才离去。
屋里很静,白淮序缓缓坐在椅凳上,捏起闻谨写好的药单子,细细看了一番,喊了人来,小声吩咐其去煎药。
他洗净了手,拾了条干净的汗巾浸水,坐到床榻边给玉霖擦去冷汗。他垂着眸,神情无悲无喜,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霖做了好长的梦。
前世的事如同走马灯在他的眼前一幕一幕地放:
阳光洒进窗棂,他在温暖舒适的屋内看着话本子;师姐笑着拉着他一同出游;肆意地在浮生门跑动……
当时他还小,总是闯祸,去别的峰殿惹了事就摆出一副委屈样回去找师尊,师尊总会给他摆平。
往事都与浮生门有关,可他乐得待在这一隅,总觉着这样过一生也很好。
他不求什么长生,寿命那般多,快乐事又那么少,了无趣味。
玉伶入了门,他是难过的,可总有师姐师兄向着他,他也能装作不在意,为了他们乖觉一些。
可一切在魔门秘境全碎了。
像是把他竭力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假象一下一下地打破,将他从那样美好的乌托邦拽出来……
把他推入险象环生的世界里。
之后……之后的路,像隔了一层雾。
这些雾隐隐绰绰的,将路的轮廓照得模糊,他看不清路的尽头,只觉着好像道路前面还是道路……
可好像又铺了那么远。
玉霖迷茫地想要睁开眼,可又被困在这一场幻梦里。
忽觉那条满是迷雾的道路里现出一个人影来。
“哥哥。”
那人唤了他一声,身形又近了,化作一个虚虚实实的幻影拥他入怀,又毫不留情地离他而去。
那眼神冰冷得像刀,将他的心刺穿成一瓣一瓣。
他只能怔怔地看着,甚至叫不出这梦中人的名字,沙哑地用气声道:“别走……”
玉霖昏迷了三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冷汗不止。他微蹙着眉,不安地紧紧绞着被褥,整个人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如纸。
白淮序伸出手背抵了抵他的额头,见他额头还是滚烫,轻声叹了口气,将冰冷微湿的干净汗巾整齐叠好,搭在他的额头上。
正欲抽回手时,却见玉霖拽住他的袖子,“别走。”
玉霖的眉头紧皱着,眼角挂着微不可察的晶莹泪珠,手指微微颤抖。
他似乎难过至极,连嘴角下瞥的弧度都藏不住悲伤。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手指都拽得发白,将白淮序华贵绸缎的袖子拽得皱乱不堪。
“好,我不走。”
白淮序的手顿了顿,僵在了原地,手背顺势贴了贴他滚烫的侧颊,又坐在床榻边任他抓着衣袖。
玉霖不知拽了多久,呼吸才逐渐平稳。他颤了颤眼睫,睁开眼来,茫然地看着床顶。
额上温热的汗巾又被白淮序拿走,换了一条干净凉快的来。玉霖缓缓坐起身,接过他递来的杯子,一点一点喝着。
他睫毛低垂着,只自顾自喝着水,不吵不闹,乖得很,周遭气质都温和了许多,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清明。
白淮序道:“是不是还是不想待在宫里?但外头如今还是不要去了,云初不知还会使什么手段。”
玉霖仍旧低垂着头,看向杯中微荡的清水,轻声问道:“云初是谁?”
白淮序没答。玉霖撩起眼皮,温和地看向他,笑了一下,
“我没得选……是不是?你们好像都在为我好,都在为我谋划,可我一个也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