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没?”卡隆摇晃着爆炸的狮子头,皱着倒八字的眉毛,急躁的催促着他那嗅觉灵敏,人身狗头的同伴儿,“你能不能快点,老大特意交代,这个死鬼的灵魂必须带回地狱,回头要是魂儿丢了,咱俩都得挨收拾。”“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她有间歇性的狂躁症,炮仗脾气炸起来,冥河的水都能烧干喽。”
卡隆虽然是个浑身肌肉的大块头,但提起他的顶头上司,雄狮立马畏缩成色厉内荏的宠物猫。
“别他妈催了,还不是你昨晚非拉着我鬼混,冥河渡口站街的小娘们浑身都是骚气儿,搞得我现在鼻子还有点过敏,啥也闻不着。”狗头使者弯着细狗腰,狗狗祟祟的嗅着老大留下的气味,“找到了,东南方,快点。”
一壮一瘦的两位地狱灵官,顺着夜风飘进了茶园深处。
“啧啧,你看到没有,花园里全是冤死鬼,刚才我大约母一瞅,土里全是尸体,看腐烂程度,少说能追溯到一百多年前,费家是在公墓上盖了座宅子吗?这帮活人可真够渗人。”高大的狮头卡隆跟在瘦小的狗头阿努旁边,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上夜班的工作压力。
“小阁楼有老大留下的痕迹,死鬼应该就在这儿。”阿努将狗头抬起,鼻子像个马达来回的抖动,一双宛如猎犬的眼睛扫向花团锦簇的小楼,“整片花园恶灵重重,唯独这间小楼干干净净,应该是老大走之前动用了法器,震慑住了附近的恶灵,让他们不敢靠近。”
一狗一狮,鱼贯飘入。
费特死了,他的灵魂很久才接受死亡的现实。
尽管时间对于灵魂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死去的上校先生感受到了漫长的煎熬。
人死后会不甘心,紧随其后的是愤怒,愤怒过后就是复盘,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被干掉,说实话,费特也没料到,干掉他的不是教廷的红衣大主教,不是议会的权贵首相,反而是哪个最不起眼的同父异母的杂种弟弟。
不过当他见到费洛穿上自己的制服,坐上他的位置时,一切莫名就释然了。
费公馆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窝,费洛在走自己的老路,总有一天,他会落得跟自己一样的下场。
人只有真正的死亡过,才会知道为什么活人如此怕死。
灵魂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存在,透明,渺小,虚浮,没有去处。
在欣赏过葬礼上老熟人们千姿百态的嘴脸后,费特的灵魂不自觉的飘向茶园最深处的小楼。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有点意外,死后最想见得姑娘不是沃尔西·珍妮,而是那个喜欢用鞭子抽她,喜欢刷他银行卡到处挥霍,喜欢在他面前鬼扯的姑娘。
上校的灵魂飘过二楼阳台,记忆中,温娜常站在这里梳着长发,时不时还会隔着高高的窗台同楼下的其他姑娘们吵架,“真是位泼辣迷人的小辣椒。”
他试着抓起那柄残留着温娜长发的梳子,只可惜透明的手腕什么都抓不住。
“她走了,就连费洛都没能抓住她,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不过,幸好她走了,捞一大笔还能全身而退,好样的温娜。”
戴着他送的金银珠宝,足够她在某个不知名的城市风风光光的过一辈子,说不定大美人还会勾引一个比我要年轻貌美的小白脸,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
费特蜷缩在温娜的床上,他试图钻进蓬松的被子,只可惜做不到,灵魂注定孤寂寒冷,这滋味,可真够难受的……
“是他吗?”怎么看着跟鸡崽子似的,哎呦,这小胳膊小腿,都不够我塞牙缝儿,卡隆顶着个狮子头来回萨摩着躲在床头柜后面的弱小灵魂。
上校先生终于在死后体会到被人歧视的滋味,鉴于闯进来这俩货一言难尽的长相,他只能眯着装死。
反正他都已经死了。
“错不了,像这种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就会走女人的后门。”支棱着狗头的阿努嗅着费特灵魂上的味道,“他身上还沾着咱老大的味儿呢,就是他。”
费特:“……”
难不成是我生前害死的狗?我什么时候还杀过炸毛的猫?
啧啧,因果报应居然先从动物界先拉开帷幕,那些生前吃狗肉的岂不是比我惨多了。
“什么情况问问不就知道了,”卡隆昂着脖子,左右手的拳头一碰,威严的恐吓道,“小子,说出你的名字。”
费特有点不太想搭理寻上门的动物仇家,索性装聋作哑。
“喂,跟你说话呢!”卡隆不死心,一颗硕大的狮子头几乎要贴在费特脸上,费特甚至从他的牙缝里看到其他灵魂被吃掉后残留的手指头。
‘不刷牙不洗脸的畜生,一点个人卫生观念都没有。’
上校大人一声不吭,但满身的反骨尚在。
‘还他妈挺严谨,这是担心吃错了,用餐前还得点个名。’
“不吱声?哎呦,是个聋子?没准儿还是个哑巴!”卡隆不可思议的晃着脑袋上的金毛,蓬松的头发显得他的脑袋更大了,“咱们老大什么时候喜欢玩弄残障人士了?”
“放你娘的屁!”狗头阿努龇着狗牙,“这小子故意不搭理你,老大说了,这家伙阴险狡诈,把你全家绑一块儿,都没他心眼多。”
“放你娘的屁,老大的原话是把咱俩绑一块儿,都没他心眼多。”狮头卡隆气性大,还小心眼,当即就跟狗头阿努急了。
“开玩笑不带急眼的。”狗头阿努为人圆滑,知道自己打不过卡隆,立马打哈哈,“既然找到人,赶紧送走,别耽误老大的事儿。”
“嗯。”卡隆瓮声瓮气的答应着。
费特听了半天,实在是没忍住,搭腔问道:“你们老大是谁?”
卡隆瞪着狮子眼,像脸上长了两颗带睫毛的黑皮球,惊讶道:“你不是哑巴。”
狗头阿努不耐烦道:“跟他废他妈什么话,赶紧的!”
两位冥官亮出各自权杖,一柄复仇之刃,一柄审判之剑,刀剑交迭在平整的地面上,赫然划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缝隙缓缓扩大,深不见底的沟壑中轰隆着浮现出一条拖着烈火的长路。
长路没有尽头,一直延伸到不知名的黑暗深处。
阿努双手摊开:“冥河的主”
卡隆双手合十:“地狱之神”
阿努(卡隆)吟诵道:“将是你永生永世的归宿。”
夹杂着恶鬼呜咽的咒语,透着亡灵不容拒绝的威压,驱使着费特的灵魂缓缓走向那条不知名的长路。
费特每踏下一步,烧红的砖缝中都会爬出炙热的火舌,喷溅出一张又一张扭曲的面孔,那些都是曾经被他害死的亡灵,正嗷嗷嘶吼着复仇的怒火。
“这小东西的灵魂可真够脏的,难怪老大交代我们亲自来接。”卡隆望着沸反盈天的炼狱之火,颇为咋舌,“上次遣送如此罪大恶极的灵魂,还是?上次。”
狗头阿努翻了个白眼:“两百年前,胡西那次,咱们两个险些阴沟翻船,还是老大出面才摆平。”
“对对,就是那次。”记性不太好的卡隆非常相信自己搭档的狗脑袋。
两个冥官一唱一和的聊着天,亦步亦趋的押送着关系户费特往地狱的深处走。
“欸,小白脸,你咋搭上的我们老大,她那个人别提有多冷酷,基本没人敢找他求情。”卡隆好奇的打听着上司的小道消息。
“不如你先告诉我,你们两位口中的老大是谁?”费特死前套着的军装已经被烧烂,四肢布满是仇人抓挠的伤痕,伤在灵魂上的伤口,跟刀劈斧凿的没什么两样,幸亏有这两个小畜生在,否则他早就在亡灵之路上被仇家撕碎。
狮头卡隆摇头晃脑的得意:“我们老大你都不知道,她就是”